南梦溪入睡时已经是五更天,凌晨三点,当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日晒三竿。南梦溪看到桌上放了一套新衣服,而且护臂和佩剑都放在衣服上面。此外,清水,毛巾也都准备地很齐全。这应该是南梦溪睡着之后,才放进屋的,因为入睡之前,这些东西还都没有。
南梦溪简单洗漱,穿戴好衣服及护臂,出房门,而后一眼就看到白练秋坐在回廊的靠背长椅上,于是就走了过去。
白练秋见到南梦溪走来,而后起身,打招呼道:“醒了。”
“啊,都日晒三竿了。”南梦溪看看太阳,说道:
“走吧,去吃点早餐,他们早就准备好了。”白练秋抬起手,邀请南梦溪一起去。
南梦溪抬手迎接,而后她们就手拉手,沿回廊走向另一个院子。
南子枫和南梦溪的想法如出一辙,目的都是将正一派吸引到长安城。不过,动机有所不同,南子枫是为了南梦溪,他不确定重阳宫会将南梦溪保护到底,只要重阳宫解围,南梦溪的安全就会得到保障,他这完全是站在南梦溪的角度思考问题。至于南梦溪的动机,就更为单纯了,就是要为重阳宫解围。
南子枫和南梦溪的举措成功吸引了正一教各门各派,可是并没有让事态往好的方向上发展,并且还助长了正一派除魔卫道的决心。
多事之秋,连吃一顿安稳饭的时间都没有,还未到中午,官府捕快突然包围了新月小筑,说新月小筑窝藏杀人犯,要严格搜查。
捕快的领头令南梦溪挺吃惊的,他也不是别人,正是李靖辉。两队捕快,一队堵了前后门,另一队李靖辉带领,直接闯进门,家仆口中喊着官爷,手上比比划划,无论如何都拦不住。
南梦溪在新月小筑只是客人,这等事还得南箫笙出面交涉。南箫笙接到家仆的禀告,匆匆赶往大门口,在二进院拦住了李靖辉。
“官差办案也得讲个法度,无缘无故就闯我家门,该当何罪!”南箫笙说道:
“知府崔大人命我全权侦破朱雀街惨案,我有十足的证据证明,案犯昨夜翻墙进了这个院子,再也没出去。”李靖辉说道:
“崔大人?不知是哪个崔大人啊?”南箫笙说道:
“皇帝亲自任命的长安知府崔岱。”李靖辉说道:
南箫笙一听是崔岱,笑了一下,说道:“我对崔岱有救命之恩,如若今天搜不出杀人犯,你就完了。”
“得罪!”李靖辉拱手致歉,不过没什么诚意,都是客套话。他说完,对身后的衙役一摆手,说道:“搜!”
衙役听命,四散搜查,搜得仔仔细细,连鸡窝都不放过。李靖辉也不闲着,在各个院子里搜查。南箫笙吩咐家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别耽误了他吃午饭,而他就在厅堂里坐着,让衙役随便搜。
这个院子里有一座不小的假山,中空有洞穴,李靖辉对它感兴趣,是个藏人的好地方,于是就走了过去。
李靖辉将假山里里外外看了一遍,没藏人,也没什么机关暗道。李靖辉出了假山,刚要往其它地方去,有个石子打在了他的背上,李靖辉回身一看,是南梦溪,她正坐在假山顶上。
“你在搞什么,难道认为我是杀人犯?”南梦溪说道:
“没有办法,只能以捉拿嫌犯为名过来。”李靖辉说道:
“此话怎讲?”南梦溪说道:
“成都被毁,闹得江湖沸沸扬扬,你和南子枫又成天装神弄鬼,有点弄巧成拙了,现在正一教已经知道你躲在这里了,如果我们不来,来的就是他们。”李靖辉说道:
“三清符箓,说的神乎其神,都是骗人的。”南梦溪说着就从假山顶上跳了下来,来到李靖辉面前。
李靖辉带着点调侃的意味,说道:“啊,昨天在丹凤街,是谁差点被烧成焦炭。”
“你怎么知道?”南梦溪严肃地说道:
“衙门里,又不全是瞎子。”李靖辉说道:
南梦溪往前走,不回应李靖辉,似乎是要离开,当他们并肩相向,就要擦肩而过的时候,南梦溪狐疑地说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想见她一面。”李靖辉说道:
李靖辉想要见的是白练秋,南梦溪也明白李靖辉的意思,她没做声,又看了一眼李靖辉,而后就走了。李靖辉没有跟上去,看着南梦溪走远。
南梦溪思虑许久,最后还是带话给白练秋。白练秋决定和李靖辉见一面,看看他要干什么,于是就主动出现在李靖辉面前。
衙役搜查地虽然仔细,却也很慢,好像完全不担心杀人犯逃之夭夭。李靖辉搜查一座阁楼,上到二楼时,看到白练秋在厅堂里。开始时,白练秋是背对着楼梯,她听到李靖辉的脚步声上来了,而后转身迎候。
白练秋风姿绰绰,李靖辉有点看呆,这时白练秋开口说道:“你要见我?”白练秋表情宁静,既不和善,也不生硬。
李靖辉拱手行礼,说道:“在下李靖辉。”
“汤和把成都的事都汇报给皇帝了?”白练秋说道:
“禀报得很详细。”李靖辉说道:
“皇帝怎么看?”白练秋说道:
“皇帝将你的事列为绝密,并且希望能见你一面。”李靖辉说道:
白练秋闻听,皱了一下眉头,没有回应李靖辉,而是走向楼梯,当到楼梯口的时候,白练秋止步,半回身,没看李靖辉,说道:“我是功臣,还是妖孽?”说完,白练秋就下楼去了。
李靖辉不知怎么回应,呆愣半天才下楼。
衙役将前院后院,搜了一遍又一遍,什么可疑人都没搜着,捕快向李靖辉抱怨,道:“李头,是不是消息有误啊,这哪有什么嫌犯。”
“都仔细搜了吗?”李靖辉故作生气,说道:
“搜了,连鸡窝都搜了,就差掘地三尺了。”衙役说道:
“走。”李靖辉故作无奈,叫衙役收队。
南箫笙一直在旁边,看见李靖辉失望地走了,还不忘嘲讽一句,得意地喊道:“不送。”
李靖辉出了大门,旁边跟着的衙役说道:“李头,接下来去哪?”
李靖辉想了一下,说道:“去巡街吧。”
“不抓嫌犯了?”衙役说道:
“哪儿抓去,你知道他在哪啊!”李靖辉教训道:“叫兄弟们去巡街吧,重点巡西市,那里鱼龙混杂的,没准能碰上”
李靖辉回到府衙,本想赶紧告诉崔岱,他见到白练秋了,也好让他心头的大石落地。结果,一进门,就看到崔岱在大堂里等候,表情轻松,不再似上午那般忧心忡忡,愁眉不展。李靖辉心里挺好奇的,到底什么事,能让他这般愉悦。
“吆,崔大人,心情不错,早就知道我有好消息?”李靖辉说道:
“她来过了。”崔岱有点安耐不住心里的激动。
李靖辉开始还没懂,而后一想,明白了,是白练秋来过了。
“很吃惊,也很诧异,原来我多年前就见过她,在终南山慧远禅师那里。”崔岱说道:
“陈年旧事,记得这么清楚”李靖辉调侃道:
“她温文尔雅,风姿绰绰,想忘记都难。”崔岱说道:
“她问了什么?”李靖辉说道:
白练秋已经离去多时,可是她的音容笑貌还在崔岱的脑袋里晃荡,确切地说,他是恋恋不舍,闻听李靖辉的询问,半天才回过神儿,说道:“哦,她问皇帝怎么看她。”
“她果然是个妖孽,崔大人如此定力,都被迷成这样。”李靖辉调侃道:
“她配得上那样的倾城之貌。”崔岱说道:
“是倾城,一翻手,成都城就没了。”李靖辉说道:
李靖辉老是唱反调,俩人之间有了片刻的小尴尬。崔岱调整了一下心态,而后用平静的语气,认真地说道:“皇帝喜怒不行于色,圣意难猜,所以我也只是告诉她,皇帝看重此事,并且对你、我还有汤和下了封口令,皇帝将她的事列为一等绝密。”
“平心而论,崔大人你说,她会去见皇帝吗?”李靖辉也一改刚才调侃的态度,认真地说道:
“去与不去,都要承担风险,不过我还是认为去见一见比较好,皇帝英明神武,明断是非,重点是皇帝有平常心。”崔岱说道:
“平常心?因何得见。”李靖辉说道:
“或者说平凡之心更正确一点,皇帝的登基诏书上很坦诚地说自己是淮东庶民,这很实在,并不似刘邦的登基诏书,写得那般华彩,似个神仙。”崔岱说道:
夜晚,正一教的无耻之徒翻墙进了明月小筑,奇怪的是,明月小筑人去楼空,一个人都没有,让这若大的院子,显得阴气森森,妖气逼人。
南箫笙已经命人悄悄撤走,故意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大院子。正一教扑了个空,只得悻悻而去。
新月小筑的家仆本身就是老百姓,上街走入人流就找不着,这就像一杯凉水倒入一缸凉水里,神仙老子他也分不出来。南箫笙是个高手,飞檐走壁,高来高去,悄无声息地离开,也不是难事。
李靖辉到新月小筑倒像是去通风报信的,收队之时,南子枫和南梦溪打扮成捕快,混在了衙役里。在大门口,李靖辉没清点人数,就让衙役去巡街,而衙役又是自由搭档,两人一组,别说外人,自己人都没注意队伍里多了俩人。
白练秋到了应天府,深思熟虑之后,决定不直接和皇帝见面,而是提前去找了刘伯温,想让刘伯温引荐白练秋,让他们认识。
刘府的花园里有假山,假山旁有石凳石桌,白练秋和刘伯温坐在石桌旁,等送茶的侍女都走了,白练秋才说明来意。刘伯温听完,很是不解,说道:“皇帝要见你,为何来找我,内府司没安排你觐见吗?”
“他们不知道,皇帝派专人去长安传口信,说希望我能来应天府见他,思虑之后,我就来了。”白练秋说道:“我本想直接进宫面圣,转而一想,冒冒然的出现,有些不妥,那不是普通人该用的方式,所以才请刘大人引荐。”
“你不在朝堂,可能无法体会什么叫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就会引火烧身。如若我引荐你,一旦你图谋不轨,刘某一家在劫难逃”刘伯温说道:
“原来刘大人是不信任我,害怕我谋害皇帝。”白练秋说着就从石凳上站了起来,而后说道:“刘大人是想要一个理由吗。”
白练秋说完,就退到了假山旁边,而后就飘飞起来,离地有一尺多高,刘伯温见之,惊呆了。
“刘大人,这个理由怎么样。”白练秋说道:
白练秋话音落下,就落回了地面,上前两步,来到刘伯温面前。刘伯温吃惊地说道:“你是什么人?”
“这就是我不愿意直接去见皇帝的原因。”白练秋说道:
刘伯温连夜写了奏请,呈递给了内府司。第二天早朝,皇帝留下刘伯温,叫他去了御书房。
“刘大人,你昨日呈的奏折朕看了,她来了吗。”朱元璋说道:
“在书房外。”刘伯温回禀道:
“徐虎,去请她进来吧。”朱元璋对门口的侍卫说道:
侍卫拱手领命,出了房门,不多时,就将白练秋领进了御书房。白练秋来到近前,拱手行礼,拜见皇帝说道:“民女白练秋拜见陛下。”
朱元璋实在没料到白练秋会自称民女,心中惊讶,手指不由地弹动一下,而脸色平静如常,之后说道:“平身吧。”
白练秋直起身,神情温文尔雅,一点不失侠骨风度。朱元璋凝视片刻,而后说道:“徐虎,刘大人,你们先退下吧。”
刘伯温和徐虎出了御书房,之后朱元璋说道:“朕以为你会大半夜突然到访,从天而降。”
白练秋微笑一下,说道:“你改口了,千羽说你总是说“咱”,不说“朕”。”
“礼部那些人成天念叨,不改不行。”朱元璋说道:
“崔岱和李靖辉传达了你的意思,我思虑一下就来了。”白练秋说道:
“本该是朕去看你,只是你也知道,作为皇帝,并不是想去哪就去哪,你想动一动,那都得礼部提前安排。”朱元璋说道:
“成都之事,该怎么办,我是不是太冲动了。”白练秋主动切入正题,说道:
“那事汤和都汇报过了,朕知道以后也十分震惊,给汤和下了封口令,现在百官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朱元璋说道:“这话朕可能不该问,可是朕出身贫苦,行伍出身,没读过多少圣贤书,神仙鬼怪之事倒是听了不少。可是,从来只是听闻,谁都没见过,现在你出现了,朕想知道——”
白练秋苦恼地笑了一下,说道:“我不是神,神不会干预人的选择,我不知道自己是谁,来自哪里,反正从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就已经在这片土地上了,看着人们生息繁衍,有人出生,有人老去,一代又一代。”
“上古时,黄帝得九天玄女所赐天书,从而战败蚩尤,统一华夏。那个九天玄女,说的是你吗?”朱元璋说道:
“智慧和勇猛,我选择了前者,因为智慧可以让人走得更远。”白练秋说道:
朱元璋和白练秋的谈话,从头到尾都很和谐,双方谁都没有端架子,很愉快的交流。
刘伯温一直在门外等候,徐虎在一旁,一直在和刘伯温搭话,说道:“哎,刘大人,她是谁?”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刘伯温说道:
“有什么不能说的。难不成刘大人也想和皇家结亲?”徐虎说道:
“刘某就那般世俗?当心祸从口出。”刘伯温说道:
“刘大人神机妙算,你猜猜里面在说什么?”徐虎说道:
“你这个门神,好好当值就行了,怎么这般话多。”刘伯温说道:
朱元璋和白练秋说着客套话,出了御书房,刘伯温和徐虎听到声音,立即闭嘴,整理仪容,并且听到白练秋笑着说:“是是,我一定常来。”
房门开了,刘伯温恭候圣命,徐虎站得笔直,拿出门神的神采。朱元璋对刘伯温说道:“刘大人,和白姑娘一起出宫吧。”
刘伯温领命,白练秋拱手对朱元璋说道:“重八哥留步,三妹先回家了。”
刘伯温和徐虎听见白练秋叫朱元璋重八哥,心里很惊讶,徐虎在宫中当差,知道重八是朱元璋的乳名,只有马皇后敢这么叫他,而白练秋也这么叫。
刘伯温洞察秋毫,知道白练秋这句话里有深意,皇帝有意保护白练秋的身份。
“慢走,慢走。”朱元璋面带欣喜,挥手送别。
朱元璋转身回御书房门口,发现徐虎眼神里带着诧异,而后说道:“怎么了,有话,说——”
“她,她——没事。”徐虎吞吐着,说道:
“没事就去传旨,叫汤和进宫。”朱元璋心里高兴,说话声音都响亮。
朱元璋和汤和商议过后,决定还是不公布成都被毁的消息,可是呢,朱元璋允许汤和私下与人讲述,但是细节必须做修改,隐去白练秋的存在,说成是天道使然,老天爷助大明消灭乱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