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里,打开另一个行李箱。这趟和老常回来,她拖了三个行李箱。
虽然老常觉得可以再买,但是她还是把生活用品一骨碌全部拖了回来。
一箱衣服,一箱课本,一箱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掏出一些书,摆在房间里一张不高的木桌上。
这时候就很庆幸自己初中的时候很争气,考上了青州一中这个变,态重点一中。
初中升高中的暑假,别人上兴趣班,旅游,看演唱会,看电影。
她,补课,打工。
别人寒假,放鞭炮,吃年夜饭.....
她,补课,打工。
不过到这里也有一个好处,上学的时候也可以打工了。
她掏出自己的日记本,在本子上细细地规划。
在她写完规划,又背了一个小时的单词之后。她才拿着换洗衣物,一边背着《蜀道难》,一边把澡给洗了。
常炜半夜是惊醒的,脑袋里一阵阵的抽,好像是痛的,又好像不是痛的,她打开手机,眯着眼适应光亮,2:32。
她瘫在床上,呼吸粗重,想抓住什么,想说什么,想要做什么。
但是却发自己什么都干不了,打开微信翻了翻,老常没给她回任何消息。
她盯着空白的界面,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人可以倾诉。
常炜缓了缓,发现自己毫无睡意,翻身下床去了趟厕所后,她靠在窗边。
夏天的夜晚仍然十分闷热,只是月色正好。朦胧中可以看得见云的形状,这夜也并非黑的彻底,只是看不到什么星星而已。
而此时,远处有人走来的声音在夜晚里显得更加清晰,是那个船,常炜点了一根烟,一下一下地抽着,时不时弹两下烟,再低头,便和谢赟对上了视线。
路灯很暗,但他的眼睛莫名很亮,半张脸显在光里,半张脸隐在夜中。
谢赟则是一瞬不瞬地盯着这个倚在窗边的女生,借着月光,他只看得到她一张脸,大概是卸了妆的缘故,她的脸显得十分素净,看起来倒是比下午看到的要舒服。
常炜看着他,没有以往突如其来的尴尬,神色倒是自然,甚至抬手跟他挥了挥。
他盯着她良久,在常炜被盯的发毛打算回去睡觉之前,他突然抬脚,走了。
常炜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暗暗奇怪。
吹了一会风,她刷了个牙,睡了回去。
脑子里想的,是这个男生与她对视的眼神,有点熟悉,也有点惊悚。
难道我和他,见过?常炜被自己的想法一个激灵吓清醒,什么鬼,真以为是言情小说呢,还熟悉,怎么不说他小时候还抱过我呢。
常炜笑了一下,觉得有点傻逼,拿过手机,放了一首纯音乐。
常炜早上很准时的在六点钟醒来,移走摞在房门前的一条靠背凳子和三只行李箱,走到浴室刷牙,说是浴室也没有很夸张。
也不知道老常是怎么做的,门面搞得一副危楼的模样,房子里该有的一个没落,浴室也像模像样,还有一个浴缸,虽然她并不敢躺进去洗。
洗漱完了,常炜在行李箱里倒腾,她的衣服属实多,她翻出一件宽松的黑色印花短袖和一条浅色阔腿牛仔裤。
换好衣服之后她化了个妆,让自己显得成熟稳重一点,穿上一双黑色板鞋,她揣着手机就出门了。
刚出门,就和那个叫做谢赟的船对上。她看了看他,跟他点了一下头算作打招呼后,打算随便逛逛,找个早餐店。
没走两步,就觉得好像后边的谢赟往她靠近,她刚转头,就听一道略有些低沉的声音响起。
“吃早餐吗”,是谢赟。
“啊,我正准备找找”,常炜有点意外。
“一起吧”,他的声音淡淡的,好像没有一点情绪。
“哦,好”,常炜应了一声。
她跟着他拐了几个弯,又过了个桥,走到一个菜市场前面。
他们坐在一家早餐店里点了两碗水饺。
常炜觉得有点怪异,他们......好像都还不认识吧,怎么突然就坐下来像朋友一样吃饭。
偏生他还一副很自然的样子。
两碗水饺上桌了,常炜一声不吭的一下一下地舀着水饺,谢赟则一手拿着勺子搁在碗边,视线却一直放在常炜脸上。
常炜有点僵硬,“怎..怎么了”。
谢赟没说话。
没得到回答的常炜有点尴尬地抬手往嘴里送了一个水饺,下一秒却被水饺烫的,出于本能把水饺吐回了勺子上。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常炜一下子觉得自己可以去死一死了,太他妈绝望了。
就在这时,谢赟开口了。
“你忘了吗”
常炜一下子愣住,啥...啥玩意,忘了什么???
一瞬间她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句话。
什么???言情小说的剧情????难道以前认识他?难道小时候我来过这里??然后现在彻彻底底地把他给忘了???这种??又难道我爸或者我妈和他们家有什么恩怨,然后我爸狼狈逃出这里,常炜脑子里突然想到老常没有回的微信,难道说,老常是不想面对他们一家,所以把我送到这里然后自己一个人跑走????操,那我不是羊入虎口了吗???又想到李湘湘说的那个事情.....常炜一瞬间觉得自己哪哪都不好了。
她想了想,犹犹豫豫地开口。
“...我们...以...前见过?”
谢赟闻言,没说话,搅了下碗里的水饺,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看来是忘了”
到底啥呀,常炜心里想着,却没有开口询问。
“你以前,也住过对面。”
“啊,我不太记得了...“常炜有点惊讶,靠,自己的脑洞不会成真的了吧,“是什么时候啊?”
“可能是你三岁的时候吧。”谢赟回答道,却是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碗里的水饺,好像陷入一种回忆里。
常炜惊讶地张着嘴,“你的记忆力真好啊”。
她感叹着,却见谢赟有些嘲讽地笑了笑,“没什么”。
吃完饭后,她和谢赟道了别,就往公交站走去。
说完那些话之后,她和他再没开过口,没有人为了氛围而尽力去说话,也没有难以言喻的尴尬和不自然,两个人像认识了很久的朋友一样。这种感觉让常炜觉得很舒服却又很怪异。
她习惯了和不熟悉的人,充满尴尬,不自然和想要逃离的交流。从来没想过可以和一个刚认识不到半个小时的人像十多年的朋友一样,默契地吃饭。
但是当务之急,是找一个兼职,她算过自己的存款,撑过一年半是没问题的,但是要是上大学的话,就有点困难了。
正想着,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她掏出手机一看,晴哥,以前兼职的网吧的老板。
“喂,晴哥”
“你小子,转学了也不说一声,真不把我当哥啊?”
“啥呀,不是我说,姐啊.....“,常炜话还没说话,就让她二话不说的打断。
“什么啥呀啥呀的,我他妈的,你滚哪里去了啊?什么他妈的事情不能跟姐说啊?姐说罩你就是罩你啊,你见什么外啊,这么大的事情你一句不说......“,电话那头的暴躁女人絮絮叨叨地一通说,说到最后声音还有点哽咽。
常炜一声不吭地听着,呆呆地站在路边,眼眶突然就红了。
“说话啊?啊?我真是傻逼了才给你打电话,没良心的臭丫头”
“姐啊”,常炜抹了抹眼泪,电话那头没吭声,
“就是转学了,忘记跟你说声了”
“....那你现在在哪呢?”电话那头沉默许久,却还是开口问道。
“在青台呢”
“什么?!!你爸让你转的?”
“嗯”
“你爸真是sh...糊涂啊”,电话那头的女人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把即将脱口而出的体贴言论放回了肚子里。
“对啊”,常炜笑了一下,自嘲到,“然后自己又去s市了”
“什么玩意???又他妈把你一个人丢着了??”
“那你有地方住吗”
“有的,姐,这你别担心,他还有一套房子在这,也给我留了点钱了”
“你现在怎么打算啊”
“先找地方兼职吧,回去是不太可能了,他以往走就给我留2000,这回给我留了5000,可见是打算让我呆个一年两年的不管我了”
“那怎么成啊,我记得我有个堂弟在青台那边也开了个什么店,我去问问”,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常炜握着手机,看着挂断的电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本来是想跟张晴这个女人讲的,但是想到这个咋咋呼呼的老女人,又不想让她操心。
只是没有想到。
常炜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站在路边等着张晴的电话。
没几分钟,电话就来了。
“阿炜啊,我弟那个店说是开在青台市xx街道,你知道地方不?”
“知道,离家很近”
“那敢情好,方便,我帮你说过了,你过去说找张枝先就可以了。”
“姐啊,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
“你再说这种话试试?我就要麻烦,你管得着吗?”张晴凶巴巴地顶了一句。
常炜心下感动,初二那年的暑假初,老常离开已经快半年了,在学校还有食堂,离开食堂,老常留的钱根本不够一个月用的,更别说还有水电费,没办法,她只能把自己扮成熟一点找兼职。正经的地方都不会要童工,傍晚的时候,她看到一家网吧招收银,于是就进去了,她和张晴认识,也是那一天的事情。她刚进门,询问了兼职,就被还在工作的收银半侮辱半讽刺地撵了出去。
这一幕好巧不巧被张晴看到,她气的火冒三丈,一个暴脾气就把收银开了。后来更是亲手一点一点地教她收银要做的工作。她在那边兼职,一做就是两年,晴姐对她来说,是恩人,更像是妈妈。
“晴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电话那头张晴没说话。
这边的常炜觉得眼睛涨涨的,她睁大了眼睛,往天看。
“常炜啊,我有没有说过,你和我很像”
“我14岁那年,爸妈离婚了,谁都不要我,我跟着亲戚出去帮别人打工”
想到以前的事情,张晴顿了很久。
“我那时候,隔几个月换个地方打工,因为年龄小,被看不起,被欺负,被排挤,赚的钱在手里也索然无味”
“我那时候,那时候很想要有个人能跟我说,没关系的,你还有我。“
“但是没有,我能懂你的无助,小炜,没关系的,有什么事情跟姐说,你还有我”
常炜攥着手机,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蓝的天,绿的树,灰的水泥地在眼前模糊。
不等常炜说话,张晴又马上说道,
“那你先去吧,我这边还有点事情”
“...嗯”常炜刚应了一声,电话就挂断了。
常炜跟着张晴发来的定位,站在一家风格十分朋克的......,愣住了。
刚刚电话里没来得及问,到了才知道,原来也他妈是家网吧。
这他妈是,家族企业???
不过转念一想,还好,那就不用熟悉新业务了,应该差不多的。
常炜到店里的时候,张枝先就在前台坐着,看到她进来,就知道这个是那个暴脾气老姐说的小姑娘。
“你好,请问张枝先在吗?”
常炜盯着这个一副精英男士模样的男人,有点奇怪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你好,我就是”
常炜有点惊讶,张晴这个32岁暴躁老女人还有这种彬彬有礼的弟弟?
“我姐跟我说过了,你现在还是上学吧?时间安排和工资什么的和你在我姐那边是一样的。”
“哦,好的。”,常炜点了点头,“那今天..“
“今天就先算了,我这边和我姐那边差不多,你上手应该比较快的。”
“好的,那我就先走了。”
“成”
可能是张晴事先打点过,兼职的事情很快就解决好了。
常炜想了想,发了条微信。
“ok了姐”
“回头学校放假了我回青州陪你喝”
那边很快就回了过来。
“哈哈哈哈没问题”
“那我可就等你了”
在张晴那边打工的两年里,她受晴姐照顾很多,她比自己的父母更像是一个长辈,刚开始她总想买东西送给晴姐算做报答,谁知她说什么也不要,除非陪她喝酒吹风。时间一久,就变成常炜的一种特有的感激方式。
在餐馆打包了一份盖浇饭,常炜提着打包盒,打算慢慢晃回家,走在路边,眼神一晃就看到谢赟面对着三个看起来像小混混的人,面色不虞地说着什么。
常炜拎着饭,奇怪地看着,那场面,也不像是要干架。
这时候,谢赟一抬头,看到她,又说了几句什么,便往她这边走过来。
常炜吓了一跳,那几个混混也吓了一跳,嘀嘀咕咕说了些啥,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