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乃万物之灵长,天生适合修炼,有惊才绝艳之辈,功参造化,震古烁今,红尘走一遭,留下恒河沙数般的传说。相传,吴国修仙界的一代传奇天火姥姥,十年启灵,五十年封魂,二百年悟灵,三百岁打下天火门的不世基业。但人类修士的弱点也是毋庸置疑的,身体羸弱,寿元有限,说是飞天遁地,其实不借助法器无法飞行,说是移山填海,到头来难逃一抔黄土。
与之相反,妖兽虽修炼缓慢,但寿命悠久,千锤百炼的妖躯比之法器有过之而无不及,天生便能御空而行,血脉中更是隐藏着惊天动地的大神通。同阶相斗,人类修士往往饮恨收场。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或许这就是修仙界的平衡。
草地上,白兔子前肢一挥,一片草影浮现,密密麻麻地席卷而来。
秦烨掌间灵力喷薄,火光闪闪。他全神贯注,一丝不苟,但施法半天,什么法术也未释放出。
草影纷拥而上,尽数击打在他身上。他感觉一身法力如泉水流淌而出,转眼就流失大半。这还是对方手下留情。
白兔子摇摇头,道:“再来。”毛茸茸的小爪子掐诀,一根长鞭飞起,一闪就到了对方头顶。
秦烨眼看长鞭落下,灵力催得更急,火光将他映衬得如一座雕塑,但还是未能成功施法。
重重的一鞭抽在背上,他横飞出去,身上多了一道血痕。他一跃而起,继续施法,而长鞭追至,又将他抽飞出去。
一只土豚奔来,长鼻子不断抽动,股股黑雾冒出,笼罩住躯体,若隐若现间,仿佛一个恶魔。它冷漠地看了一阵,懒洋洋地趴伏下来。
又一条鬣狗飞至,尾巴挥舞间,条条电弧绽放。它同样张望了一阵,遂失了兴趣。
过了一阵,一头雄鹰俯冲而下,冷眼旁观。继而,两只火狐联袂而至。
半个时辰后,黑兔子陪着一匹家犬大小的妖马到来。
妖马如白玉雕琢,却性如烈火,喝道:“就这么点本事,还想挑衅蛇王。”马尾一扫,一道粗大的电弧凌空劈落。
秦烨猝不及防,迈步躲闪,但电弧一闪即至,璀璨的电光令白日都为之失色,轰隆的雷鸣响彻天际。他本能地一挥手,一柄火焰小剑飞起,不过拇指长短,在电弧面前如仰望巨人的婴儿。
电弧火剑相逢,一点火苗冒出,火势平平,火苗淡红,电弧却被一扫而空。小剑余威犹存,势如破竹地逼向妖马。
妖马毫不在意地一张口,吐出一团白气。不料,火剑弥漫出一片火光,速度不减地飞至,悬停在其额头前。
它大惊失色,连连后退。秦烨一招手,火剑飞回,没入掌心。
黑兔笑道:“如何?我早说这位秦道友法力深厚,卓尔不群,这回总该信了吧?”又转头朝秦烨道:“秦道友,所邀灵兽已到齐,其他灵兽你就别指望了,能袖手旁观,不助纣为虐就不错了。”
秦烨拱手道:“有劳兔兄了。”
“人类,黑兔道友言之凿凿,称你有二阶的力量,我想试试。”土豚嗡嗡地开口,震得缭绕周身的黑雾一阵翻腾。
秦烨道:“放马过来,乐意奉陪。”
土豚一只前爪刨土,每一次落爪都震得大地轰鸣,蓄势之后,它迈开四爪,如一道利箭扑了过来。
秦烨不闪不避,抬起一掌,抵在其额头。土豚铆足了力气,他依然纹丝不动。
土豚退后,道:“在下心服口服。”
火狐兄弟将一切看在眼中,对视一眼,其中一只缓缓开口:“秦道友,历代蛇王皆是草原的无冕之王,威震八方,凛然不可侵犯,讨伐蛇王乃是草原千百年来破天荒的大事。依你之言,欲离开画中天地,必先猎取妖王内丹。口说无凭,你如何取信我等?”
秦烨一手指天:“烈日轮就高悬头顶,如若不信,一看便知。”
鬣狗哼哼:“日光晃眼,遑论近身细看,你这是空口白话。”其他妖物纷纷附和。
雄鹰忽然道:“我飞上去看过,天高千丈,烈日如镜,四角各有神兽雕刻,兽头有一凹槽,作嵌入妖丹之用。我有鹰眼神通,可勘破虚妄,远观千里。”
火狐字斟句酌:“按理说,鹰道友开口,我等没有不信之理。但事关重大,由不得我们不谨慎,你可不能虚言相欺,唬弄我等。”
雄鹰怒道:“我与这名人类素昧平生,为何要替他圆谎?”
众妖一阵沉默,各自转着心思,到底信还是不信,只有天知道。
秦烨道:“在下既然将诸位请来,就必会释疑解惑。此事好办,你们取一件独一无二的材料,我将烈日轮上的雕刻拓印下来,供你们查看。”
众妖你看我我看你,又齐齐瞧向妖马。
妖马口一张,吐出一根玉角,不情不愿地递了过来:“这是我祖上血脉变异后生出的独角,世上绝无仅有,道友只需将独角对着烈日晃一晃,其上就能浮现图案。”
秦烨点头,飘身而起。火狐提醒:“跟上去看看。”
一众妖物卷起妖风,腾空而起,其遁速比之秦烨的中品飞行法器有过之而无不及。
它们悬停在烈日轮数百丈处,火狐道:“还请秦道友将拓印范围放广一些,好让我等确定图案存在太阳之上。”
秦烨飞身上前,不大一会,狼狈不堪地返回,头发衣物都有火苗浮现。
独角在妖物手上传过来递过去,无一不翻过来覆过去地看,观察细致入微。
秦烨朗声道:“只要诸位明确表态,在下这就去请修罗宗后裔,共商大计。”
“什么?现在去诛杀青蟒蛇王?”王渊惊讶地望着眼前这嘴里叼着一根乌黑灵草、神情惬意、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的青年,怎么看都觉得对方吊儿郎当。
秦烨撇撇嘴:“就算打不过,难道还跑不掉?”
王渊一听有理,他修风灵力,最擅长的就是速度,若此行不测,谁最有望生还,无疑是他。他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与妖兽联手,我举双手赞成。不过,容我点时间,让我说服同门。”
三天后,王渊领着十二名青年修士,雄赳赳气昂昂地奔赴草原中部。秦烨心下佩服,此人语调威严,拿腔作势,但确实有威望,短短数日便让一众同门放下成见,与妖共舞。
双方汇合,人族一方数量占优势,且有两名蕴灵巅峰,而妖族一方尽皆身经百战,战力卓绝,明面上势均力敌,不相上下。
众妖推火狐为代表。火狐言简意赅:“人类道友,从现在起到剿灭蛇王,我们是战友。我方有三点要求:其一,我方只配合围剿青蟒蛇族,不参与讨伐其他妖王。其二,日后门户开启,人族须允许我等踏入门户,不得有任何阻挠。其三,步入大千世界后,我等自行选择去留,人族不得干预,更不得反目相向,武力威胁。”
王渊一口应承,也提出了两点要求:“其一,无论行动成功与否,双方不得倒戈相向。其二,在我方远行猎杀其他妖王之际,在场妖族不得因任何原因侵扰落日村。”
火狐也痛快地答应。之后,双方进行了冗长的探讨,制定了一系列战略,公推秦烨为首领。
五日后,他们出发前往草原东部。
王渊和火狐潜到卧龙湖边缘探了探敌情,随后驻扎在离湖泊八十里处。除了秦烨,余者皆如履薄冰,惶惶不可终日,在他们心目中,卧龙湖不啻于龙潭虎穴。
秦烨慷慨激昂地陈词,鼓舞士气,继而镇定自若地发号施令,命令所有成员分散到方圆十里之内,猎杀青蟒,削弱蛇王势力。他反复强调:“蛇皮是应付蛇毒的最佳法器,一定要妥善保留,我曾鏖战一条一阶后期的青蟒,就是用蛇皮兜走毒液,凯旋而归。”他担心几头妖兽在捕到低阶蛇妖后,连皮带骨给吞了。
战斗无时无刻不在上演。对上一阶初期的青蟒,他们屡战屡胜,腰杆渐渐挺直,胆子也肥了。
尽管在秦烨的要求下,所有人和妖都尽量压制斗法波动,还是惊动了高阶妖蛇。
仅仅一日,三条一阶后期的妖蛇并肩而来,一口吞了一名人类修士。其他人和妖望风而逃。
秦烨自不会容忍此等打压士气的事情发生,大展神威,单枪匹马将之全部击毙。他取了妖丹和蛇胆,将蛇皮分给了王渊和火狐。
翌日,五条一阶后期的妖蛇领着大批青蟒杀来。秦烨道:“敌进我退,身处敌营,敌方后援不断,对我方不利,只能示敌以弱,远离卧龙湖。”
他领着属下退出五百里,火狐献言献策,停驻在一片地火之地。
妖蛇大军压境,视地火如无物,也不知是嚣张跋扈惯了,还是实力高深,无惧地火。
一场大战爆发。秦烨身先士卒,以一己之力挑下五条为首妖蛇。王渊一身极品法器,也如狼入羊群,杀得三进三出。但很快,他就被拖了后腿,其同门一个个险象环生,在生死之间徘徊。他们自出生以来便龟缩在落日村的方寸之地,日子虽平平淡淡,但安逸自在,从未经历大风大浪。一群温室中的花朵何时见过这等阵仗,出手便受挫。
几头妖兽也在浴血鏖战,它们手段层出不穷,招招致命,奈何兵力悬殊,妖蛇数量数倍于己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