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夜进了铁皮屋,节能灯光还算清晰,木质小圆桌,三个不锈钢碟子,咸鱼、菜心、闷茄子,下边两三张小板凳,沿过去是床头,对面放着煤气灶和电饭锅,灶上是紧闭的大窗口,显然是煮饭的时候才打开通风的。
徐母拉来一张小板凳给徐子夜,笑着问道:“你回来了,也不老妈打个电话,直接来地里干嘛?这儿这么脏,蚊虫也很多,容易被咬,不该来这里。你吃饭了没有,我给你盛一碗。”
徐子夜嗯了一声,捧着饭说道:“妈,你也吃,别站着。打了,你手机欠费了,我已经帮你交上了,爸的手机可能没电关机了。我也是听山儿说你们在这里,所以我就跑过来了。上次和陌清回来,钥匙落家里了,你也知道,没得门进,在外边杵着也是喂蚊子,过着来还能蹭口热乎饭吃,嘿嘿。”
“都快结婚的人了,说话总是这么不着调。”徐母笑着说道。
徐子夜笑笑,埋头吃饭,不与任何解释。
碗里的饭有些硬,像是中午剩下的,不过就着咸鱼吃是真的香,徐子夜毫不客气的干了两大碗,吃得饱饱的。
“爸,现在香蕉林地的情况,可以跟我说些吗?”徐子夜问道,神色很平静,没有任何的波动,甚至有些小心翼翼,因为,他更怕伤到爸妈的心。
徐子夜对爸妈非常在意,不想,也不可能因这些事情和爸妈置气,因他们两人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自己着想,不管成功与否,基于此,他没有任何资格去抱怨与置气。
徐子夜不经意之间获得系统,虽还没来得及研究,但肯定的是,对于农业产业有极大的帮助,或许,能因此帮助爸妈,挽回这一次台风所造成的致命性损失,更有可能实现他心中的农业梦。
徐重山看了一眼徐子夜,倒了一杯香醇米酒,一口闷了,徐母阻止也无果,叹了口气,杯子落桌那一刻,徐子夜分明看到父亲的手在颤抖,那种失败的无助,债务的缠身,确实压的他喘不过气了。
否则,以父亲只要出现在人前总是一副淡然处之的模样,不可能会出现这等姿态。
徐重山知道此事终究是瞒不住,迟早要面对儿子,只是时间的长短问题罢了。
但心中始终觉得愧对儿子,不敢去面对,也知道这一天终究是要来的,却不知道来的那么突然那么快,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徐重山闭上眼,深呼一口气,像是在做一种自我的救赎,而后,开口说道。
“租赁将近四十亩地,种植大概七千株香蕉,已经可以抽蕾,不成想一场无情的台风,将七成的香蕉连根拔起.....这一周以来,我和你妈每日每夜刨坑想把香蕉重新种回去,为了就是能减少一些损失。但是你在果园工作知道,一旦香蕉根部破土而出,造成根茎断裂,假茎断裂就几乎没有任何挽救的地步了,七成啊,花了我和你母亲多少的心血,也耗尽半辈子的积蓄,此外...负债累累....哎,都怪我,都,都怪我,要不是当初我一人拍板,自作主张,也不至于让你们母子俩跟着我受这种苦,前半辈子我给不了你们什么,后半辈子却留给你们几十万的债务,我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们!”
徐重山双手重重的敲着脑袋,陷入深深的自责中,哽咽的不敢看老婆与儿子一眼。
“爸,你别这样子。”
徐子夜伸手抓中父亲的左臂,制止了父亲的行为,看着父亲这样子,心里忒不是滋味,语气沉重的说道。
“爸,你和老妈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我,都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好,为了将来我们日子能过得更加好!何来对不起我们的说法?我身为你的儿子,不能怪你,也没有资格怪你,更加不能谴责你!天灾人祸,我们人力无法阻挡,也根本没办法阻挡!既然现在已经造成损失,想到更多的不应该是怎么去弥补,如何去挽回更多的损失,不是吗?我们一家子就一起努力,一起奋斗,把损失降到最低。余下的债务,全部分担,慢慢的去还,天塌下,有个高的顶着,如果没有,老爸你先顶上,我和老妈给你殿后,绝对不会扯你后退!始终是你坚实的后盾,同样,你挡在我们面前,为我们遮风挡雨!全家同心,其利断金!”
徐重山露出些许笑容,依旧愧疚的看着儿子,缄默不语,心中感慨万千。
子夜在他眼里始终还是个孩子,全然想不到能讲出这般成熟的话语,让他心中涌起无数的暖意,一直悬在心头堵在胸口的大石头,终于落下,也解了心结。
对于子夜更有一种新的认知,子夜长大了,不再是小时候总盼着自己回家的毛孩子了。
可是...徐重山不知,徐子夜已经将近三十了。
三十而立,不是立家业,而是作为一个男人,要立起自己的远大志向与恢宏梦想,为筑梦的所在地,前进不止,披荆斩棘的去实现梦想。
为伟大的梦想,奋斗一生!
徐子夜目光挚诚与徐重山眼神交汇一刻,从父亲愧疚的眼神中看到一丝燃起希望与理解,心中也松懈下一口气,父亲的心里素质依然强大,为了家屹立不倒,前进不止。
需要的,也仅仅是自己的关怀、理解和支持。
此外,无他!
父子,是一种极其特殊的关系。
即便有着千言万语,却很难相互之间倾述,唯有默默的理解与支持。
“子夜,当时准备租赁田地的时候,光租赁地就消耗大量的钱。后续购买香蕉苗、挖井、起蛙打垄等还需要投入更多的钱,大部分的钱都是跟乡里乡亲借的,主要大家都是看在你爸为人忠厚老实,另外一部分人是因为都大家血脉同宗实在抹不开面子而愿意凑三五千。以免在镇上村里被人指指点点,否则,这钱也不容易借到,但是眼下的情况,可能挣不到本钱。他们近些日子对重山有些怨言,让他压力很大。本来有些人的钱,我不愿意借,可是搞农业种植所需要大量的金钱投入,迫于没有办法,才愿意借的,重山也说了都算他们入股,挣钱本金少不了,还有分红。可现在出门他们不当面刺我们的脊梁骨已经很好了,说真的,借别人的钱,说别人的坏话,我觉得很不好,可是这些天遭遇多少白眼与冷嘲热讽,你不知道我们多痛苦。”
母亲也叹了叹气,说出了心中一些听到看到的话语,面色尤其难堪。
徐子夜也知道镇上的一些长舌妇嘴巴比那毒蛇还毒,可是既然当初不愿意借钱,就干脆不借,不要碍于面子借钱了,出事了又在背后指指点点,这样也太不人道了吧?
“妈,别想那么多了,镇上的长舌妇的嘴巴你也知道,比眼镜蛇还毒。抱怨一下就好了,说出去了反而落人口舌,这样子下次,我听见,你也别多说,让我来教育教育他们。你可不知道,我在果园工作,也是什么都见过,砍价的、交钱摘果子懒着不走的,各种各样的人都有,早就练了三寸不烂之舌,比星爷舌炸池塘还厉害。”
徐子夜笑了笑,安慰的说道,他的话,让徐母露出欣慰的笑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作答。
叮.....
突然,徐母的手机响起,看了一眼,脸色变得微白,说道,“村长的电话....”
“给我。”
徐重山接过电话,应声道。
“明华,是我。”
“你电话怎么打不通?”
“没电了,正在充电,还没开机。”徐重山回应道。
“重山,村小组会议是你提议要开,现在快八点半了,你本人还没来到,赶紧过文化室来吧,大家都等你了!”电话另外一边,村长徐明华的语气非常不友善,甚至有些不耐烦的催促。
“好的。”
徐重山挂了电话,母亲神色略显凝重说道,“钱今天早上已经取回来,放家里了。”
徐重山嗯了一声,郑重说道:“回家把钱,还有账本带上。走吧,夜里林地里冷,难免要着凉了。”
徐母点头,也不再多言。
徐子夜闻言则是皱了皱眉,闻到了一丝不善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