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大都护府”的流云旗帜迎风飘舞,玄色大旗下是一队银白色的骑兵,白铁盔,山纹连环甲,坐下驰兽皆高八尺,远远看去像是一堵银白色的铁墙推了过来。
古凌畴带着十个亲兵守在南门口,眉头紧蹙,他的背心已经湿透了,巨大的压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现在还能端坐在驰兽上完全是靠着一股气强撑。
大都护府的旗帜下忽然跑出一骑,那骑士白须白发,但身手矫健至极,他一拍驰兽的脖子,从数百米外迅速奔来。其他骑士也尾随着这位老者,上百名人骑具装的重骑兵跑动起来,声势极其浩大,一时间铮铮铁蹄声响彻整个平原,有如雷鸣。
“北疆中龙州镇军将军古凌畴参见大都护!”古凌畴翻身跃下驰兽,低头行礼,十位亲兵也有样学样,只不过他们是跪伏在地。
老者猛地拽动缰绳约束住驰兽的行动,他扫了一眼古凌畴,也跳下坐骑,微微点头。
“古将军右臂有伤,不必多礼,请起。”叶承嗣用平淡的语气说:“老夫叶承嗣这一次前来,是特意来找一个人,希望古将军配合。”
古凌畴只觉得脑袋上挨了一记闷棍,眼前直冒金星,本还怀有一丝侥幸心理,希冀叶承嗣是为了其他事而来,想不到这老家伙直接开门见山说要找人,这下子可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也不知叶都护要找谁?卑职定然全力配合。”古凌畴心里面恨不得给叶承嗣一刀子,但脸上还是笑嘻嘻地。
“将军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老夫要找谁。”叶承嗣也不点破,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们先进军营,好好聊一聊。”
“这……”古凌畴的心脏都快从嘴里蹦出来了,军营也是断断不能让他进去的,前后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那多出来的五万士兵肯定还没全部安置好,现在进去岂不是撞个正着?
叶承嗣见他面有难色,不由得有些疑惑:“古将军有什么问题么?但说无妨。”
“实不相瞒。”古凌畴硬着头皮道:“中龙州人少地薄,颇为穷困,这几天又逢柳家内斗,更加混乱。所以军营久未整顿,不敢让都护见笑。”
“有这等事?”叶承嗣白眉一挑,“那古将军是想在哪里招待老夫呢?”
“若都护不嫌弃,不妨到舍下一谈。”古凌畴思来想去,只有自己的家里勉强算安全,不怕搜检。
“那便多叨扰了,我看古将军年纪不大,可曾成婚啊?”叶承嗣哈哈一笑,将话题引开。
“这倒没有,卑职才二十二岁,尚未建功立业,哪里敢谈婚论嫁?”
“这话大大的错了,老夫当年还是个大头兵,月俸不过一个玉币,不也在十八岁结婚生子?到了你这年纪,老夫的儿子已经满地乱跑了。”
两人扯着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倒也和睦。穿过两条街巷后,一行人来到了古凌畴的家门口。
古凌畴的家其实更像个摆设,虽然是三进三出的大房子,可他基本上不回来住,家里只请了个看门的老妪。那老妪见忽然间将军府门前来了诸多甲士,吓得脸色惨白,颤巍巍地跪倒在一旁,话也不敢说一句。
“起来,把门打开,给贵客上茶。”古凌畴看到这老妪瑟瑟缩缩地趴在地上,活像见了猫的老鼠,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叶承嗣也不禁莞尔。
两人各自只带了五名亲卫进去,其他人守在外院和街上,以防不测,分主次位落座后,古凌畴接过老妪递上的茶壶,亲自为叶承嗣斟茶倒水,同时在想该如何将今日之事敷衍过去。
叶承嗣默不作声,他知道这古凌畴藏有许多秘密,但也不便当面揭露,一来没有直接的证据,二来此行目的也并非为了这个小小的镇军将军,他倒也不怕古凌畴使什么小手段,当下端起茶杯,慢慢呷了一口。
“古将军少年英雄不说,竟还有一手好茶艺。”叶承嗣微笑,“老夫倒也不想多耽搁古将军的时间,这就将此行目的告知,望古将军务必配合。”
“大都护客气了,服从命令为军人天职,卑职定当肝脑涂地!”古凌畴佯做大义凛然状。
叶承嗣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画轴,轻轻抖开,那纸上却绘着一个老者,身材瘦削如竹,两鬓斑白,正是袁寿盛。
古凌畴只觉得呼吸一窒,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的面对这一刻时,他的心脏依旧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老夫于半个月前,派遣了几位士卒前来中龙州,古将军还记得吗?”叶承嗣随手将画轴放在桌子上,脸上虽然还带着笑,但说出来的话像是刀子一样扎在古凌畴的心里。
他强自镇定,佯做讶异:“确实有一队外州的士卒进城,声称他们是都护府所派遣,卑职便要求他们出示证据,他们却不给,卑职不敢私放不明人士进城,便将他们逐出了。”
“原来如此,你不必惶恐,是老夫疏忽了。”叶承嗣宽慰道:“老夫派出那些人,便是为了找这个要犯,据说就在中龙州内,古将军可见过他么?”
古凌畴略一沉吟,答道:“未曾见过,中龙州虽是小州,但也有百万人之多,大都护若要找此人,怕是很难。”
叶承嗣点点头,“所以老夫才来这里,希望古将军务必帮忙,封锁城门,大搜城内,务须找到这个人。”
“恕卑职多嘴。”古凌畴转了转眼珠子,“这老者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
“他叫袁寿盛,其余的事情老夫也并不清楚。”叶承嗣冷冷地说,“古将军,该问的事情可以问,但有些事情,切勿深究。”
古凌畴对袁寿盛的事情一清二楚,但听到叶承嗣把话说得如此决然,心里还是一凛,看来皇太后对这件事非常上心,自己的确收留了一个大祸患。
“卑职确实孟浪了,这就下令,封锁全城,若有消息,第一时间回禀给大都护。”
“不必回禀。”叶承嗣摆摆手,“老夫要在这里待几天,等到这袁寿盛落网,再将他带回去。”他顿了一下,继续道:“还有一点,这袁寿盛必须抓活的。”
“卑职明白。”古凌畴心里面难受至极,但不敢显露出来。叶承嗣若真的在这里住上几天,那会出何等的乱子,他都不敢想象。
“另外,老夫想了想,军营久未整顿,必然有些物事需要替换,古将军,你和老夫去军营去走上一圈,老夫看看,有哪里需要整备。”叶承嗣冲着古凌畴的背影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