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都知道了白天的事,容艺虽然有错,但没有人考虑她也只是个孩子。容廷一直是容老头老太的心头肉,有什么好的都是留给容廷的,容艺连根毛都得不着。二婶脾气暴躁,和莫雅歌关系不大和谐,平时也不怎么正眼瞧容艺。姑姑容曼云回娘家时一般也会说几句劝话,但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在容艺挨完打后再给她买药擦伤。
父母疼的媳妇老公不敢打,老公疼的媳妇婆家不敢欺,婆家疼的媳妇外人不敢说。莫雅歌三样都没有,她能靠的只有自己。结婚后她渐渐就发现容腾云不是良人,好的时候甜如蜜,坏的时候就是一顿毒打,这样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可是已经有了小孩,她不能不顾孩子,只能隐忍。
可是,当她出差回家看到鼻青脸肿的容艺时,她就又后悔了当初的决定,或许早些离婚,女儿受的伤害会更少。
“你看看女儿都被你教成什么样了,刁蛮任性,撒谎成精,我说过要让她学画画静心,你非要让学跳舞,现在成这样子都是她自作自受!”容腾云自然不会认为自己管教女儿有错,还把错归咎在别人身上。
莫雅歌已经心累到不想再和容腾云理论什么了,简单收拾了容艺和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容腾云不同意她离开,吵着吵着就动了手,莫雅歌根本不是容腾云的对手,再一次被打的下不了床。
容艺哭喊着阻止容腾云的暴行,却被容腾云关在了卧室门外。容艺想跑出去找邻居帮忙,但是容老太太却把大门反锁了。看着围在桌边吃饭的容家人,他们的冷漠深深刺痛着容艺的心,二话不说上去将一桌子饭菜砸的满屋都是。容老头利索的拿着拐棍朝容艺腿上敲了两棍,容艺趴在地上,眼中溢满恨意。
一般情况下容腾云都会在暴打完之后良心发现,对莫雅歌和容艺各种惭悔示好,无微不至。
这次也不例外,莫雅歌又心软了,想着最后一次给容腾云机会了。容艺是个孩子,根本想不了让父母离婚那么多。在她的意识里,爸爸大部分时间对她和妈妈还是很好的,衣食住行,面面俱到,所以被打后一段时间容艺也就忘记疼了。
暑假结束,容腾云甚至请了假,每天和莫雅歌一起去上班,照顾她的衣食起居,帮她处理容氏传媒的事情。那时候容氏传媒还只有两家店,容腾云的加入让容氏传媒发展迅速。
本来做语文教师的容腾云发现自己更适合当个商人,所以不顾家人反对辞掉了工作,一心投入到生意中。
莫雅歌还是不想放弃这个家,对容腾云还抱有一丝幻想,于是放下女强人的执念,退居二线,成了家庭主妇。
然而,夫妻两人的争论逐渐由经济问题转成了婆媳问题以及对女儿的教育问题上,虽然再没有打起来,可每次争执都硝烟弥漫。
容老头容老太不满于莫雅歌的傲慢和冷漠,在容腾云面前有意无意总会挑拨几句。两个老人身体虽然已经进入了二十一世纪,享受着现代化的文明成果,思想却还留在十九世纪的三纲五常里,颐指气使,欺软怕硬。
莫雅歌受过高等教育,骨子里的教养让她狠不下心来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容艺的二婶却不同,大字不识一箩筐,地道的农村泼妇,能把老两口骂的两眼翻白。容艺小时候很多话都是跟二婶那儿学的,并且加以升华。她知道妈妈不好意思和两个老人撕破脸,于是代母上阵,时常拐弯抹角的讥讽容老头容老太,那两人却浑然不知自己被骂。
容腾云让容艺学画画,莫雅歌不让放弃跳舞。容艺听话,两样都学,还都不错。
小小的她也在努力维持这个家的和平。
可是幻想中的美好生活终究还是被过成了一地鸡毛。
容腾云很快把生意扩展到了A市,一家人却还生活在容镇。很长时间里容腾云再没有动莫雅歌,甚至夜不归宿的人成了容腾云。
莫雅歌忍受不了公公婆婆的封建思想,执意要搬到C城去住。容腾云反对,他自己不能时常在父母跟前尽孝,妻子自然要帮他完成这个任务。
容腾云的霸道与固执让莫雅歌倍感苦恼,终于在一次次的争论中精疲力尽,抑郁成疾。莫雅歌的脾气越来越暴躁,甚至也会动手打容艺。
清醒时的莫雅歌对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她知道自己病了,于是就去咨询C城的一个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说莫雅歌已经中度抑郁了,需要每周去医院。
莫雅歌把医生的鉴定报告甩给了容腾云。容腾云受过大学教育,自然知道这个病的严重性,也支持妻子积极检查治疗,无形中对莫雅歌的关怀多了些,也尽量控制自己的脾气。
莫雅歌的主治医生是一个年过三十的未婚男医生,时间久了,容镇的流言蜚语又开始围绕着莫雅歌转。
七大姑问:“心理医生是个什么医生,没听过啊,不是说两句瞎话骗钱的吧?”
八大姨答:“肯定也是有几把刷子的,不然能把容家大媳妇骗得团团转?”
二大爷说:“管他怎么样,这次肯定是不清白的,有人都看见两人在C城医院都抱在一起了!”
三老叔问:“谁看到了?”
二大爷:“好像是容家老二媳妇儿!”
大家一阵唏嘘,这事且得闹呢!
那时候容艺已经四年级了,她天真的以为只要自己努力一些,听话一些,父母就会少一些争吵。然而一天放学后,她发现爸爸再一次把妈妈打的下不了床。
看着妈妈绝望的眼神,容艺偷偷报了警。
警察来后发现莫雅歌伤的很重,神志不清,于是把她送到了医院。容腾云已经去了A城,容家人除了容艺没人去医院。莫雅歌的父母前几年就都去世了,只有一个哥哥,远在云南。莫雅歌坚持请求警察帮自己离婚,警察只能帮她联系家人联系律师,其他的却爱莫能助。
容艺在医院的几天,发现妈妈的心理医生每天都会来看妈妈,虽然礼貌客气,但是容艺知道那个医生应该是喜欢妈妈的。
“罗医生,你喜欢我妈妈吗?”容艺很直接,背着妈妈问了罗医生。
罗医生看了看容艺,她和莫雅歌长得很像,性格也像。他确实欣赏莫雅歌的坚强与美丽,但知道自己不能与自己的病人有什么情感上的纠葛,所以摇了摇头,“照顾好你妈妈,她只是我的病人。”转身离开,却没错过容艺眼中的失望。
莫雅歌的哥哥听说妹妹被容腾云虐待,拎着刀就出门了,幸好飞机管制刀具不让带。莫雅歌结婚后两兄妹很少见面,电话联系时也是报喜不报忧,所以哥哥不知道妹妹竟然过得这么惨。来到C城后,他严厉训斥了容腾云和容家人后,就各方找人托关系竭力帮莫雅歌打赢离婚官司。
容腾云不同意离婚,更不同意容艺给莫雅歌扶养。
离婚官司闹了几个月,容艺到底还是被判给了容腾云。因为莫雅歌有抑郁症,属于精神类疾病,不适合抚养孩子。
容腾云本就好面子,现在离婚的事闹得人尽皆知,于是化悲痛为力量,在A城努力发展事业。
容艺还在读小学,被留在了容镇。
她已经不再调皮了,话也变得很少,在家里几乎不说话。容老头容老太不爱理她,容廷只知道争宠炫耀,二婶也看她不顺眼,只有偶尔回娘家的姑姑会安慰她,给她买些衣服玩具。
容艺天天数着日子等妈妈来看她,可是她却知道妈妈去很远的地方治病了,一时半会儿肯定回不来。父母离婚后,容艺的舞鞋和舞衣都被容腾云扔掉,取而代之的是各种画笔、颜料。
那时的容艺,无时不刻在盼望着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