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霜抱腿坐在沙滩上，望着河景夜色。起潮的河水冲刷着黑沙，如幻似真。水风带着砂砾吹入眼睛，因为知道是幻觉，强忍着痒痛。些许，出现蛇冠的眼睛，碎迹中一座深色的高塔倒立在水影下。
河面泛起一波光涟，所有幻象都消失了。
和辰揉了揉眼。
“不钓了。”蛤腮鬼把果芯随手一扔，伸了个懒腰。
“黄生你是铁定心要去渔灯岛。”
“当然我要跟着老大。”黄生不假思索地说到，小男孩跑到蛤腮鬼身旁，“晚上比试怎么比，招募的规则是什么。”
“问我们这么多问题，你至少得说说去年冬天的事。”
“我说了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谁知道？”竹绿螳也收起了鱼竿，“老大带着一票兄弟进山，结果只有老大活着出来。还带着你这么个娃娃进城，你怎么会不知道，老大在哪收的你你总知道吧。”
“我在域外就跟着老大了，后来真不记得了。”
“嘿嘿一句不记得就推干净了，你不会是老大跟那女人生的崽吧！”
“老大这口味真是...。”
和辰在旁听着，听出来两人正设法套小男孩的话。去年冬天他们花锦蛇进鱼脊山的人全死了，竹绿螳跟蛤腮鬼想迫切想知道缘由。也是因为鸣蛇不成文的约定，他们怀疑杀人的就是蛇冠本人，老大为了独吞赏金杀光了所有人。和辰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多头岭的事先前也问过封迟骏，这位老哥三缄其口只说这段日子不要去鱼脊山就行。虽猜不出是怎么回事，但感觉远比佣兵互相残杀复杂的多，要不然以封迟骏的性子绝不会瞒事的。
这会儿黄生借着“失忆”搪塞竹绿螳跟蛤腮鬼，认真的样子连老练的佣兵也辨认不出真假。要不是撒谎的高手，要不然鱼脊山真让他失忆了。
“绿螳哥你告诉我比试是怎么比的。”黄生执着地追问。
“那边有卖吃的，填饱肚子才有力气应战。”
“不吃，先教我怎么比试。”
“你急什么，至少要看见商府的船出现。”
黄生最后答应了，和辰跟着走到码头下的黑沙滩。
沙滩上有一排生炉做生意的，简陋竹盆搭起的摊子上什么都有，鱼肉鲜蔬洋洋具备，稻黍稷麦菽五谷齐全。两个佣兵挑了活鱼鲜肉最后竟让黄生付钱，小男孩?爽快地把钱付了，那天从南方秘衫林跑出来的时候，封迟骏给了他不少赏金，说是因为先前救下了巡逻营驼牛。
香喷喷的美食让佣兵的心情好了很多。竹绿螳拿顶草帽按在蛤腮鬼的头上：“我看你个庄稼汉，你该回去种地的”。蛤腮鬼拿起边上的长圆木，故意作出锄地的动作：“店老板你看我锄地的姿势对不对。”“是像种地的，再赚找几个女人陪你回老家算咯。”“哈哈哈先等到招募比试结束，说不定根本过不了关。”
黄生一下子提上了神，他瞪大眼睛看着蛤腮鬼：“比什么，怎么比？”
竹绿螳朝蛤腮鬼看了眼：“算了，给这孩子上上课。”
“好咧！就是别人大人逮到你...。”
蛤腮鬼身子肥大但动作很快，胳膊如同螃蟹的两只大钳子一下子逮住了黄生。但小男孩一个反扭从他手里挣脱开来。“呦！这孩子有两下子！”打闹中不小心撩开了衣服，和辰注意到小男孩背上的伤疤。
“船来了。”竹绿螳突然喊到。
亥时，商府货船到达码头，分别停靠在码头的三处艞板边。
十来个穿羊角官服的人走了下来，他们是商府招募的监官。最后下船的男子又高又黑，像根铁柱似的。这人便是护卫军的首领鬼侯巫葵。月光下，肤色如溶洞里的晶石一般，粗壮的脖子，相比之下脑袋要小了很多。
渔灯岛招募的比试在三处艞板前开始。监官先是说了比试的规矩，很简单，被打倒站不起的或是掉下河里的就算输。官府招募不能闹出人命，所以规定不能使用锐器，跟之前竹绿螳说的一样。“...在贯亘河支流里的渔灯岛守岛一年。酬劳是两个金币外加二十个银币，定金是先预支十个银币，今天总共收三百人，人数到了就明天再来...。”监官话没说完，前来应征的人便往前挤。
比试乱糟糟的开始了，一群人扭在一起。有人掉下河有人被打晕过去，也有人通过比试上了船，监官在艞板前看着，在其中挑选着一些“优胜者”，半刻时之后有百来人上了船。在第一艘船那儿，他们的老大蛇冠跟那称号“水蟒”的女人加入了比试的战斗。蛇冠出手又快又狠，挨到一下便痛的直不起身。又长着一张狰狞的脸，让人不再敢靠近，很快便顺利登上了船。“水蟒”动作轻盈矫捷，比普通的佣兵强上不少，也顺利地拿到渔灯岛的契约。
隔船另一边，竹绿螳跟蛤腮鬼也混进了第三条船。。
和辰跟黄生这儿，他们所在艞板上的比试接近尾声，他们赶紧挤到了监官能看见的地方。那些正在比试的佣兵见这两人模样可欺，一个个扑了上来。意料之中，佣兵们显然没受过很好的训练，用未出鞘的剑当作武器，守卫军伍长三两下把对手打落到水里。令他没想到的是小男孩的身手，一般的成年人竟敌不过他。
“你...你通过了。”有个监官叫住了和辰。
“身手不错，你是从钥丘城来的？”
“不是。”
“钥丘城来的可以加酬金。”
“我是神殿东域来的。”
监官没再多问，给了一纸渔灯岛的契约。昏暗的灯火下，和辰快速读过纸上笔墨。契约与商府招募护卫军的无太大差别，不过在最后有一段显眼的内容，“如在一年内擅自离开渔灯岛，官府视作为逃犯格杀勿论。”
“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
签了假名拿到一半酬金，和辰走上甲板往回看。见黄生又把一个成年人打下水。但他面前的监官视若无睹，却把契约给了另一个佣兵。来来回回几次后黄生着急了，想冲过过监官上船，但被一把推了回去。黄生憋红脸又卯足力冲，再被拦住了。商府监官看着心烦，抓起他要往水里扔。
忽然老大蛇冠出现在他们的艞板上，反手拧住了对方的胳膊。
“这孩子身手比他们都好，为什么不能上船。”声音如同埋入黄沙，叫人面色慌张，监官松开了小男孩：“他...他年纪太小了。”
“渔灯岛的招募没有限定年龄，换一个说辞。”
“我们直属商府护卫队，我们是有规矩。你要是死缠着我。”官员甩了几下手，没甩掉，恼怒地大声嚷嚷，“痛死了......哎哟...。”
“这孩子跟我一起的。”
“一起怎么样，你不想干大把人要干，把钱还出来快滚！”
激烈的争执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船上的船下的都议论起来。和辰在甲板上观望着不敢作声，竹绿螳跟蛤腮鬼两个佣兵也躲了起来。在行动之前蛇冠是关照过的，每个人必需自己通过招募，上船前绝不能被看出是一伙的。他们“鸣蛇”佣兵在域外与封徽鹭的商政司冲突，他们的身份在锭口城已被通缉。现在在护卫军的地盘，护卫军首领巫葵的眼皮子底下，谁都不敢造次。然后蛇冠的行为让所有人都捏了一把冷汗。
尸侯巫葵从另一边艞板慢慢走来，码头上顿时鸦雀无声。“可以留下这个小孩，但前提是你能打赢我。”巫葵开口到。佣兵们乖乖让出一条路，都准备看那“丑男人”的好戏。但花锦蛇蛇冠或许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一拳朝着面门打去。
巫葵并未依仗金象护体神术，轻轻用手挡开反以重拳回击。拳头砰砰作响，蛇冠硬接了两拳后忽然闪身。后一拳落空，他拾起地上铁棒朝巫葵后脑勺抡过去...。
“别看了船要开了！”监官突然挡在了面前。
“是，是的大人。”
和辰被推进船舱，监官嘀嘀咕咕关上了舱门。没多话，赶紧找到码头方向的窗户，见有个瘦高的年轻姑娘正蹲着往那儿看。姑娘回头撇了一眼，眼神凶得不行，随后便挪步离开。不过等到和辰往窗户外看，争斗的地方已经看不清状况了，只听码头上一阵吵闹声，过了一会儿船身开始摇动。
忽然舱门又打开，小男孩被扔了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