贯通河，直通向南方泗水神殿，是东道郡的经贸要道。即使平日的夜晚，河面上万灯渔火如同天空的星辰。
和辰与小男孩在黄生灯红酒绿的商铺中走过，沿着街道向河边行去。两人是佣兵的打扮，守卫军伍长穿了一身黑色单衣，行囊轻便独剑束身。小男孩背着沉重的包裹，腰上绑了一柄与瘦小身子不符的大剑，常引过路男人的冷眼与女人的耻笑。和辰听封迟骏讲过小男孩在鱼脊山的英勇事迹，只觉那些的家伙无知而傲慢。
他们沿着河岸到了一座废弃的码头，这是商府护卫队招募的地点。在告示下有很多前来应征的佣兵，此时他们正闲聊着这次护卫军渔灯岛的招募。和辰跟黄生在旁听了一会儿。
锭口城的商政官要建立自己的势力，高金招募域外佣兵，这是谁都知道的事。在佣兵们的眼中，虽比不上域外赚钱多但毕竟是酒色肉香的安稳饭碗。不用在崇山峻岭中过不知生死的日子，更让他们垂涎的是护卫军官兵的身份。以往三大神殿招募官兵必需严格审查身份，但在锭口城跟本没人在乎。只要实力够能让护卫军能够看中，便有人替你换个名字蒙混过关。到今年锭口城新建十七座生衍池，护卫队需要更多的人手，招募的告示随处可见。说到眼前渔灯岛的招募，去年冬天在岛上发现了大量灵玉矿藏，又发现能够提供生衍池所需的原石，商政官封徽鹭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即买下了小岛。
“渔灯岛是座孤岛，这守岛一年是不能下来的，实在闷得慌。”有人抱怨着。
“嘿嘿你想去还不一定能去。”另一个佣兵干笑了两声，“你不知道吧，渔灯岛的看守不容易。那里的矿工都是不要命的囚犯。所以渔灯岛的招募异常的严苛。”又一个佣兵附和：“没错他们要挑选身手好的！听说护卫军首领巫葵会亲自选人，巫葵你们知道是谁不，可是抓了神殿神剑侍的“鬼侯”！”
“鬼侯”巫葵对决神剑侍早传开了，那日在兴松客栈翼骑司、宗政司两司神翎发生激烈冲突，神剑侍引炸火燃石放了一场冲天的大火。听现场幸存者所说，大火过后六羽神翎的风刃碾碎了方圆数里活物死物。面对“发狂”的神剑侍无人敢近身半步，那时候是护卫军首领“舍身而上”。以近乎完美的金象神术制服了对方，立功后“鬼侯”名声大作，现在连神翎院神翎都要给几分面子。
胡乱吹嘘和辰跟黄生也不愿意多听，他们自知“花锦蛇”的身份，有他们自己的任务。
走到远离人群的码头边，一段乱石堆砌的阶梯下看见花锦蛇佣兵，“竹绿螳”跟“蛤腮鬼”，一矮一高两个佣兵正在钓鱼。
“你们两个终于来啦，磨磨唧唧地像娘们似的。”
“老大吩咐我们置办一些物件，我们先去老大那里。”
“他正那儿跟女人谈心呢，你们可别打搅他。嘿嘿嘿嘿嘿...。”高瘦的佣兵向前指了指。
绕过阶梯是码头，虫蝇乱飞还有一股很重的霉腐味。在临河的死角处一个女人高高坐在木械上，背对着码头。下面是废弃的粮袋，一个男人躺在发霉的袋子上。他就是和辰在铁匠铺遇到的“丑男人”。后来知道了他真实身份，花锦蛇蛇冠，鸣蛇中的佣兵头子。
“老大你要的东西我们都买好了。”黄生说到。
“打开，让我看下。”女人从高处爬了下来。
“是“水蟒姐”。”
“水蟒”是女人的绰号，好像说她那身姿像水蛇一般妖美。但看见过她脸的人绝不会拿“美”字挂钩，她脸上身上像被虫蛀的树皮，一看便让人作呕。这会儿女人翻开了黄生的包裹，都是观象盘一类的盘具，还有水平三角仪之类的。这些东西跟他们的任务有关。鸣蛇怀疑渔灯岛里的矿藏有诈，一座荒岛突然成了矿区。猜测岛上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们花锦蛇是鸣蛇七蛇头之一，这回是得到了任务。不知“蛇冠”为何会找上自己，也不知他们为何要与商政官作对，但和辰也想弄清。
目光刚挪离包裹，他忽然看见“蛇冠”的眼睛正看着自己。一只眼睛如同碎裂的琉璃。一霎那就，惊愕现实被刺得支离破碎。红光绿色的灯影朦住了视线，深凹无珠的眼眶出现在潮汐起落的浑浊河水中，
陷入记忆的翻搅，青霜的面孔忽然出现在眼前。
“看什么呢，在那儿发呆！”被女人沙哑声音唤醒了，“商府招募的船就快来了，你们两个准备一下。”
“遵命，水蟒姐。”再看“蛇冠”，他正闭着眼睛睡觉。
“新瓜”说话小心一点，记住自己任务。”水蟒姐的声音不容置疑。
赶紧放下包裹告辞离开，两人又回到了先前的地方
两个佣兵仍在钓鱼。叫“竹绿螳”的又高又瘦，额头上有块很大的乌青。“蛤腮鬼”是矮壮的那个，腮帮子上密密麻麻的疹子。眼睛大出了眼眶，看人的时候让人很不舒服。依着以令人作呕的外貌取的“名号”，他们的品行也如此，开口闭口不是钱就是女人。要是阴冷的模样窃窃私语，那就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黄生从口袋里取出苹果，放在水里洗了洗。蛤腮鬼摆了摆手：“水里都是寄生虫你不怕吃了得病吗。”竹绿螳接过苹果，摸出小刀转了转，果皮就卷了下来：“小鬼还算懂事。”
“从去年冬天起，一直受两位老大照顾。”黄生说到。
“说起来你们去年冬天你们是干吗去了，怎么只有老大一个人回来。”
“老大吩咐不能说。”
“不能说就别说了。”竹绿螳哼了一声。和辰注意到旁边的蛤腮鬼正偷偷撇着黄生。
佣兵干瘪的嘴长大了，把崎岖不平的牙咬在果肉里，又在和辰身上打量着：“你这新瓜是哪来的，看着不像是佣兵。”
“两位老大，我以前是官兵。”和辰抱手作礼。
“没什么不好意思。干我们这行什么人都有连神翎都有。反正是为钱，为钱有啥好害臊的，大家都知道有钱什么都有了。”竹绿螳说到，“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刘辰。”
“好像官兵的名字都差不多。”竹绿螳笑了笑，“刘辰我得恭喜你，到了来钱最快的佣兵组织。”
“瞧他们俩的样子，要不是去年人死光了，老大怎么会收这样的。”
和辰知道蛤腮鬼在说多头岭的事，但他没有搭话：“小弟初来乍到，请多靠两位老大提携。”
“一副死腔的马屁精。”蛤腮鬼往河里吐了口口水，“黄生你帮老大的事做完了，怎么你还留在这里？”
“老大在这儿，我当然要留下来。”黄生不假思索地说到。
蛤腮鬼哼笑了几声：“呵呵呵...小鬼你知道我们今天在这做什么？”
“商府护卫队招募去渔灯岛的守卫，我们是到这里来应招的。”黄生指了指远处商府招募的地方。
“你个子那么小他们不会雇你的。”竹绿螳接着说到。
“为什么！小个子又怎么样。”
竹绿螳把鱼竿甩到另一边，脸上的乌青扭曲起来：“要比试的，就这你小样肯定被人弄死。”
“不管行不行总归要试试。”黄生用力拍了拍腰间的刀，“我是钥丘城的雇佣兵。”
“呵呵你也能算钥丘城的佣兵？”
“但老大说我们花锦...。”
“别提这个名字！”竹绿螳恶狠狠地打断，“不想活了吗！不知道这儿在通缉吗！”
“老是说错话就等着没命吧，没人会给你收尸的。”蛤腮鬼的眼神甩过，冷冷地说，“老大真是越来越不靠谱了，整两个没用的新瓜做什么。”
“或许是想让我俩带带他们。”
“又不是去渔灯岛玩的，我可没那闲心。”蛤腮鬼忽然拉起鱼竿，一条胳膊大小的河鱼被拽了上来。
他一手捏住鱼鳃，重重往石阶上一敲，河鱼便不动了。
“我们不管这事儿，反正要跟鸣蛇交待的是老大。”竹绿螳嘀咕了一句。
和辰不再理会无端的怨言，放眼望向风景秀丽的河滩。黑滚细沙如幕布，白肚浪水似卷帘，南面理石岸头上绿树成萌，白鸟鼓翅鸣震。闲逛的当地人，年长的悠然自在，年轻的嬉戏耍闹。芳龄少女光着脚任凭细沙穿过花趾，夏日的气息浮想翩翩。
片刻沉溺于夏景，眼前忽然又出现了重影。
“青霜！”和辰暗暗惊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