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之已经不算矮却还是只及竹青肩膀，竹青将一柄透明的伞撑在月之头顶，将月之牢牢护在街道靠内的一侧。
雪挂在透明的伞上别有几分情调，二人并肩而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多半是竹青问月之答，关于些城市的变化或生活琐事。
“一般女孩子用透明的伞比较多。”月之抬头看了一眼，“你怎么买了这个？”
“你不是喜欢下雪吗？“
“谁说我喜欢下雪？”
竹青微微一愣随即笑了一下：“一般女孩子不是都喜欢下雪吗？”
疑惑再次笼上心头，月之盯着竹青，琥珀色的瞳孔泛起红光。
空洞的虚无传来，意料之中无法读出竹青的任何想法。
月之烦躁地加快脚步，像竹青这样的大妖又怎么被自己这二十几年的修为看穿了思想。
竹青见状也默默加快脚步跟在月之身侧，手里的伞又往月之那边倾斜了一些。
“你想读出我的想法？”
“嗯。”
竹青笑得爽朗：“目前是不可能的事。”
月之低低地“哦“了一声。
“或许还有机会。”竹青声音突然变得神秘。
“什么机会？”
“吃了我。”竹青嘴边划过一丝捉摸不透的笑，“吃了我就能继承我的全部的修为，你自然能看穿我。”
“听起来不错。”月之一本正经，“可我不吃蛇肉。”
竹青还是笑笑却不接话，脚上步子轻了些。
“你想从哪里查起？”竹青问。
“我从失踪树妖的最后活动范围里推出了一个可疑名单，我建议逐一走访。”
“可以。”竹青点头，“但我有更好的方法。”
“什么？”
“你们之前推测失踪树妖被捕捉的用途是什么？”
“制法器。”
“龙渊欧家这一辈的家主在W市，他掌管着整个市的铸剑信息渠道，要想铸好剑必然要经过他弟子的手。”
月之皱眉：“欧家家主不是我这种级别的人可以见的。”
“我可以见呀。”竹青伸手把月之眉心的褶皱抚开，“别担心。“
别担心？
这是月之很少听到的话。
月之和存星都成年后，父母便随母亲回了青丘故地生活。月之大存星两岁，先存星一步读大学又先一步毕业进入普通人类社会工作，虽存星也不是个不省心的，但二十岁的男孩总归还是爱玩，月之也只能想得再多一些、做得再周全一些。
“你有驾照吗？”竹青拉回了月之的思绪。
“没有。”
竹青狡黠一笑：“我也没有。”
月之掏出手机划开指纹锁，屏幕却被竹青伸手挡住了半边。
“你的级别可以申请局里专车接送。”月之抽出手机。
竹青摇头。
月之疑惑：“不能让局里的人知道你来了吗？”
倒也不是。
月之瞳孔剧烈的缩了一缩，毫无征兆的，她从竹青的眼中读出了脑中所想。
竹青恍若未闻地径直走向两栋楼夹成的小巷，小巷里阴了些，错乱地放着几个飘着酸味的垃圾桶，地上也是堆着高空抛物遗留下的残渣。
月之脚步在巷口顿了一下。
竹青从巷中推出一辆电动车。
“？”
月之眼睛里的疑惑几近夺眶而出。
“看见别人骑，挺方便的。”竹青拍了拍后座，“像马一样，还可以带人。”
“这……”月之一时语塞。
竹青把车推到月之面前，用脚生疏地蹬下刹车，做罢，抬头看见了月之完全暴露自己想法的表情。
“有什么不妥吗？”竹青也迷惑了。
“倒也没什么。”月之侧身坐上后座，“有点意外而已。”
竹青双手掌着方向，一只脚撑地一只脚踏在脚踏上，回头看着月之认真道：“我觉得它很方便，经过我的观察，它的速度在某些路段比轿车要快很多。”
月之僵硬地坐在后座，与竹青保持了刚好身体可以不触碰的距离。
竹青准备发动后又停下，抓着月之的手环在了自己腰上。
“从前骑马的时候都是要抱紧的。”竹青的嘴中听不出语气，“我看街上别人骑车也是要靠着的。”
月之不置可否，手却没有拿开。
“你上次入世是什么时候？”月之问。
“清朝？还是明朝，我不记得了。”
“那时候人们都骑马吗？”月之又问。
竹青停了会儿似是在回忆，而后又答：“有钱有势的年轻公子哥喜欢在城里骑马，从城南奔到城北一骑绝尘，却没人管得了他们。”
“所以你觉得这个，”月之轻轻踢了下轮子，“和那时候的马很像？”
“不像吗？”竹青回头。
“像。”月之笃定地回答。
竹青蹬起脚踏，轮胎转起蹭着地上的雪溅出冰花。
“需要我给你指路吗？”
风吹过月之的脸，将她的长发从围巾里吹起。乌黑的发肆意飘散，月之腾出手将它压了一压。
“怎么了？”竹青感觉到腰上的力量空了一截。
“没什么！”
月之很快将手又环回竹青的腰上，用侧脸贴着竹青的后背。
他们这对组合在街上是引人注目的，这样冷的天穿的这样少，车疾驰而过看不清二人的脸，路人就记住了他们单薄的衣衫，然后打个寒颤紧了紧自己的外套。
月之身为修行之人本就不怕冷，抱着竹青的腰竟觉得竹青身上也有几分温暖。
月之忽有种不真实感，闭起眼，偌大城市便只有这二人间的方寸之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月之蜷缩在后座上竟迷迷糊糊地瞌睡起来，风有点呼啸有点凉，心却是静得可怕。
冰凉的触感触上肌肤，月之突然惊醒。
睁眼是竹青的脸凑得很近，而他毫无温度的手刚刚离开月之的脸。
“你手好凉啊，骑车没带手套吗？”月之手忙脚乱地摘下自己的手套塞进竹青怀里。
竹青看着月之这副模样，面上浮起温柔的笑容：“我是蛇，你忘了？”
月之一愣，嘴中念叨了一句，讪讪将手套带回自己手上。
“你睡着了。”
竹青将车扶到墙边，熟练的按下电子锁再把车轮和柱子拴在一起。
“在哪一栋？”月之环顾。
“这一片都是他的。”
月之看着门口的保安和安检设备，挺直腰撩了下头发又整了整衣领，稍加思索后打开包拿出块粉饼往脸上拍了拍。
竹青看着月之也不催促，抱着手在一旁安静等待。
月之将口红塞进包里，抬头看向竹青：“有什么特别的身份证明、邀请函之类的可以让你进去吗？或者你给欧家主打个电话？”
“我就是最好的邀请函。”
竹青走在前面，步子比最初慢了许多，月之已经可以正常速度跟上。
门外的保安果然将他们拦了下来，但只是一个对视的功夫，身材高大的保安自觉退到一边手上做了个“请“的动作。
竹青微笑点头，拉着月之直接进了门，也省去了那些繁琐的安检工作。
“我可以理解让你进，可为什么不安检？”月之不解，“你若是来刺杀的怎么办？”
“如果我要闹起来谁也拦不住。”
竹青放开月之的袖子，在一栋三层别墅前站定。
已是深冬时节，院内花园仍开满艳丽的鲜花，它们随风而动摇曳生姿，逼人的红色明亮得不像话。
二层落地窗前坐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老人明显已经看见了他们，身下的轮椅转了个方向。
“所以他也不拦我。”竹青轻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