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刚过不久,刘敬所赠的两坛酒已被三人分食干净,相较于已经酩酊大醉的刘皓轩和花威二人,王俊才则还保留着三分的清醒。
王俊才好言相劝了许久,又哭又笑的二人才答应他进入卧室休息,看着不断发出惨叫的床榻,王俊才的眼中尽是心疼之色。
“呆子,这两个人是接你回家的吧?”宇哥的眼神飘忽必定,黑溜溜的小眼珠内竟有一丝不舍流转。
“家,真是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字眼。”王俊才眼中的醉意稍减了一分,如实相告道:“我还有半年多的刑期,即便离开也是半年之后的事情。”
“那我们之前的约定可还作数?”宇哥没有昂首去看王俊才,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天边明媚的太阳。
老鼠总是披着一件灰色的外衣,三角形的脸上配了双小眼睛,尖嘴巴,完全一副奸猾之态。可王俊才看到宇哥挺胸凸肚,翘起嘴角上的胡须时,却又感觉它身上有着那么几分“绅士”派头。
王俊才虽然不想承认这怪异的感觉,但他却否认不掉自己对宇哥的敬佩,他敬佩宇哥对自然的畏惧之心,更敬佩宇哥小小的心脏内却装着大情怀。
见王俊才久久没有回应,心生失落的宇哥俯下身子向巢穴奔去,刚要消失在那片黑暗之中的时候,它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会履行自己许下的约定。”见宇哥犹如中了定身术一般,王俊才笑着说道:“冒昧问一句,你为何要执意帮我治理荒漠?”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之一族没有在黄沙下生存的能力不提,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粮食无异于灭顶之灾。虽然还无法相信你有改变这一现状的实力,但我们也不愿放弃一丝丝可能的机会。”
看着黝黑洞口的王俊才心绪难平,两道宛如卧蚕般的眉毛也紧紧拧在了一起,他所虑之事莫过于和自己针锋相对的宋世昊,会不会暗中阻挠自己的治沙大业。
王俊才没料到宋世昊已悄然离开了蛮荒城,此时正与随性人员在官道上驰骋。
宋世昊用折扇挑开橘红色的布幔,滚滚热浪让他不禁眯起了双眼,“不能亲眼看见那个废物的尸骨掩埋在这片黄沙之下,实乃人生一大憾事,都怪那两条疯狗来得太过突然,不然本公子岂会带着一丝遗憾离开蛮荒城!”
感受到宋世昊话语中的阴森寒意,侍女项琴剥着葡萄的手指为之一顿,轻启朱唇问道:“公子,恕奴婢多言,陆河虽贵为蛮荒城的城主,但奴婢可不认为他有能力办好您交代下去的事情?”
宋世昊收回远眺的视线,用折扇轻挑起项琴的下巴,“哦?美人何出此言?”
项琴娇笑着将剥好的葡萄塞进宋世昊的口中,娇声道:“陆河有胆贪墨朝廷拨下的治沙银两,那也是仗着山高皇帝远之故,虽说您在蛮荒城内时让他缩起尾巴,但您出了蛮荒城可就要另当别论了呀!
再者,刘皓轩和花威二人来势汹汹,女婢猜想陆河极有可能做墙头草,不但不会按照您的指示办事,而且极有可能做出倒打一耙之事。”
宋世昊轻捏了一下项琴的脸颊,调笑道:“哦?那我可要洗耳恭听美人的高见,看看陆河会如何倒打一耙!”
项琴雪白的双臂环上宋世昊的脖颈,吐气如兰道:“公子,您就知道逗奴婢,您明知道陆河握着您的什么把柄,怎么反过来为难奴婢呢?”
宋世昊在项琴的朱唇上轻啄了一口,傲然道:“如果不是本公子有意为之,陆河那条老狗岂会握住本公子的把柄?他若是乖乖的俯首听话便也相安无事,倘若他有二心,本公子绝不会让他看到明日的朝阳。
更何况本公子本就没有把宝压在他的身上,屠戮那三条疯狗一事早已安排他人,即便他们三个侥幸存活了下来,也绝不会怀疑到本公子的头上。”
项琴跟在宋世昊身边多年深知其秉性,不再开口多言一句的项琴轻轻扭动着妙曼的身躯,不消片刻,车厢内便奏起了令人面红耳赤的乐章。
直至星云密布,沉睡的刘皓轩和花威二人才悠悠转醒,见王俊才正依靠在门边对月独酌,二人急忙翻身下床跑了过去。
“大哥,都怪我二人酒后占了床榻···”
“两位贤弟无需自责,为兄还没有老到需要早睡的地步,如此良辰美景,两位贤弟何不坐下陪为兄共赏明月?”
王俊才轻轻晃动了几下酒壶,笑如春风拂面,“这酒可是在二弟身上翻找出来的银两所买,还望二弟不要责怪为兄冒犯之罪呀!”
“您就是借弟弟一副熊心豹子胆,弟弟也不敢埋怨哥哥半句呀!”
刘皓轩拉着花威顺势坐下,接着说道:“莫说您只用了这点银两,即便你花光弟弟身上的千金又何妨?若不是您在十年前仗义出手替我偿还了赌债,我早就死在了我爹的棍棒之下。”
花威插言道:“二哥,你还好意思提起那天发生的事情,大哥若不是为了救你怎会偷盗家中银两,又怎会因此在床上修养了月余之久?”
王俊才已在午间听闻了此事,据说原主人当时一口咬定偷盗银两是为了游花船,两罪并罚之下,原主人被震怒的老国公打了一个皮开肉绽。
这也怪不得老国公武断,实乃原主人太过偏好游花船玩乐,若不是因为他这一特殊爱好,紫霜郡主沈青梦也未必能成功将脏水泼到他的身上。
刘皓轩尴尬地挠了挠圆滚滚的脑袋,辩解道:“花老三,你当我愿意提起大哥的伤心事,哥哥这般说还不是为了明志吗?”
刘皓轩滑稽的表情冲淡了王俊才心头的压抑之感,笑着说道:“只要您二人能平安无事,为兄就是在床上躺上一年又何妨?除了不能去花船上饮酒作乐,为兄也不曾因此掉下过半两肥肉呀!哈哈··”
刘皓轩凑到王俊才耳边,低声道:“大哥有所不知,歌姬潘梦云对您可是想念的紧,每逢我和老三前去听上一曲,她都要缠问我二人有关您的消息。”
王俊才轻轻推开刘皓轩,笑骂道:“笑话,她不过是馋我怀中银两罢了,我看你这脑子已经掉进了骰子里,不然不会连这么浅显的鬼话也信。”
刘皓轩的嘴巴微张了许久,直到王俊才扔进去一块肉干才闭合上,憨憨的面庞搭配上一副委屈的模样,险些让王俊才和花威笑弯了腰。
洒在脸上的月光虽然清冷,王俊才的心却是微微的发烫,看着身旁的刘皓轩和花威二人,不禁暗道一声‘有朋友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