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人将这里的事情禀告给将军山庆,待到马车上的李明崛子爵被打得像个猪头一样时,将军府内涌出一大群穿戴贵重,年纪都在四十以上的中年人,簇拥着一头……咳咳,一名如同熊瞎子般壮硕的大汉,推开人群,疾步走来。
人还没到,熊瞎子状的大汉已然咧开一张大嘴,发出一阵震荡耳鼓的笑声,抱拳客套道:“本将山庆,久闻宁爵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说话间,山庆已然来到近前,他看上去如同一头又笨又憨的熊瞎子,动作却极其灵敏,举止间透露着一股雷厉风行的杀伐之气,叫人只看一眼就能猜到他是个战场杀敌的猛将。
“将军客气,算起来我是你的兵,理应先来拜会才是。”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素未谋面,人家上来就这么客气,宁羽抱拳回礼道。
“宁爵说的哪里的话,什么兵不兵的,本将与宁爵一见如故,不如就以兄弟相称如何?宁兄。”山庆哈哈笑道。
算起来山庆已四十有三,当宁羽的爹都绰绰有余,这时却肯平辈论交,这不禁让宁羽生出一丝淡淡的防备。
这倒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妒君子之腹,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里都是拔根头发下来都是空的的人精,山庆不可能平白无故对他这么好,不过对方不提,他也不问,反正不管怎么转圈子,对方迟早是要说的,他只管等着就是。
“既然如此,那小弟就却之不恭了,山兄,小弟初来乍到,没带什么礼物,你可千万不要见怪。”宁羽顺水推舟,应道。
“宁兄说的哪里话,你能来哥哥就已经很高兴了,不必在乎那些俗礼,来来来,跟我进府入席。”山庆满不在乎的说道。
宁羽点点头,前脚刚抬起,又落了下来,指了指旁边因为震惊,呼吸都快停止的陈琳道:“这是我朋友,不知山兄席上还有没有空座,让我朋友也认识一下将军的朋友们。”
山庆意外地扫了一眼陈琳,一眼就看到她胸前佩戴的骑士徽章,心下了然,摆摆手道:“宁兄的朋友,那就是我山庆的朋友,小姑娘,你就跟在宁爵身边,一同入席吧。”
闻言,陈琳浑身一颤,内心大震,用尽平生所有的忍耐力才没让眼泪流下来,憋得两眼通红,浑身颤抖。
将军的朋友。
短短五个字,听上去平平无奇,谁都能说,如果是出自市井小卒的嘴也就罢了,没人会在意,但这话出自本城将军山庆的口,那就不同了,这里多少达官显贵,富商乡绅挤破头都没能跟山庆说上一句话,院子里多少骑士翘首以盼,只盼能让山庆多看一眼,结果山庆连看都懒得看,就算是她的男爵长官,为了得到山庆一句嘉奖,折腾了三天三夜,从迷雾之都外花大价钱购买奇石送礼,结果连山庆的面都没见着,而她,就因为宁羽一句“这是我朋友”,眨眼睛就从门外伺候毫不起眼的小骑士,变成了宴会上万众瞩目的座上宾。
可以想象,一旦她成为宴席上的一员,哪怕只是最不起眼的小角落,将来也会一路高歌猛进,平步青云,但是……她也知道自己就算入席,也绝不能坐在宁羽身边,否则被那些大人物盯上,非将她生吞活剥了不可。
“多谢将军。”陈琳强掩激动,拉了拉宁羽的衣角,小声道:“你跟将军去,我坐在下席就好。”
闻言,宁羽没有强求,看向山庆,山庆暗赞一声好个聪明的小姑娘,哈哈一笑道:“听你的。”
接着,山庆很是豪爽地勾住宁羽的肩膀,说是勾住,其实以二人的身高来说,山庆几乎是趴在宁羽的身上,勾肩搭背往里带。
将军府入门是四面抄手游廊,穿过游廊眼前豁然开朗,人声鼎沸,偌大的院子早已被人收拾妥当,空出大片的空地,供那些能入得门来的骑士们喝茶聊天,再往里走才是宴会大厅。
宴会大厅以一种明黄色山石为地板,打磨得如同一整块铜镜,连人的相貌都能照出来,中间是一道又宽又长的水池,将大厅一分为二,两侧坐满了男爵以上的贵族,见到山庆去而复返,纷纷起身行礼,以一种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被山庆强行勾肩搭背往里带的宁羽。
水池中间有一条光洁的小路,一路直通高处的将军宝座,那里是山庆的位置,不过这时已经有人在山庆的桌子旁边加了一副桌椅,山庆一把将宁羽按在上面,笑道:“宁兄,你就坐在这里,难得有机会,哥哥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
山庆这么热情,让宁羽有些不习惯,但也不好直接拒绝,跟山庆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同时仔细打量下方宴席上的宾客,想找找左淮的父亲在不在这里面,可是找了半天才想起,自己根本没见过左爵的样子,正要询问山庆时,突然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正从下方的宴席上射过来。
宁羽心下微微一震,假装没发现,侧着身子同山庆说话,眼角余光却是寻着射来的目光看了过去,就见众席间一名五十多岁的老牌子爵正以一种满含怒火的眼神瞪着他,而且还站了起来。
“将军,你旁边坐着的这位,可是叫宁羽?”老牌子爵饱含怒火的声音传遍宴会厅,令整个大厅安静下来,所有人齐刷刷望向这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山庆脸色微沉,瞪了眼负责安排座位的副将一眼,暗怪对方没将老牌子爵支走,同时哈哈一笑道:“纪爵,今日本将军设宴款待本城贵族,咱们只喝酒聊天,不提别的,快坐。”
“将军能不提,但本爵不得不提,这小畜生杀我儿子纪炎,杀子之仇,本爵一定要报,将军若还记得我子是你军下的副将,就该为他主持公道,但将军自两个月前就一直以各种理由推脱,让本爵很失望,如今本爵不求你主持公道,只求你两不相帮,本爵自会了结了他。”纪爵纪濡悔咬牙切齿道。
“纪爵,纪炎多次无视军规,欺男霸女,倒卖军器,克扣俸禄,桩桩件件,每一件都够杀头的,本将军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他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山庆见劝说无用,脸色更加阴沉,语气也不再客气。
他是从一线作战部队退下来的将军,性格本就直来直往,今日如果不是有事相求,只怕就算宁羽也别想讨到他半点好脸色,更何况是一个身无半点战功,躲在城里靠着自己女儿混上子爵爵位的纪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