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山石带着众弟子,背着昏迷的师父迅速向须臾山方向撤退。元丰师叔的地图标注了便于隐匿形迹的地方,所以虽然后有魔族追兵,都被抱山石一一甩脱。
行至幽冥的默山,这是退路的最后一个隐匿点,幽冥结界已经近在眼前了。
可是就在这时,变故再一次发生了…“引路人”的哨响突然在不远处传来,在空旷的大地上分外刺耳。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诡异恐怖感,在山间弥漫。抱山石环顾了一下身边,却没看到逍遥游的身影,难道自己的师弟居然和外门弟子一起逃了?可恶!
此时,身边的弟子都是伤痕累累,尘垢满面,宁十一在外游历未归,逍遥游又不知所踪,资历最大的只有长老弟子明风了。
抱山石对明风说:“情势危急!你带掌门和众弟子赶紧离开,不要回头,须臾山已近在眼前。虽然这结界已经法力幽微,但也可保证大举魔军一时半刻不能全部突破”说罢,他安置好了师父,转身要走。
明风拉住了抱山石的衣袖:“大师兄!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抱山石低着头:“引路人已经发现我们了,很快魔族的追兵就会赶到,如果没有人抵挡,大家都会葬身于此……”
明风:“大师兄,你不能去!大战失利,掌门重伤,你现在是须臾山唯一的支柱,你要是死了,须臾山就真的要覆灭了!”
抱山石挣开了明风的手,对着他吼道:“什么狗屁支柱!明知事态有诡我未能劝阻,多少弟子因此送命!这条退路是元丰师叔画的,刚才救我们,抵挡追兵的白衣人也是他。可是我呢?我带着大家逃了,把他一个人留在了那里!这无异于眼睁睁看他送命!多么龌龊!多么龌龊……我怎么有脸……有脸回到须臾山,怎么能称是你们的大师兄!……”抱山石用双手捂住了脸,浑身都在颤抖。
明风:“大师兄……这些不是你的错。你冷静一下听我说,你一个人怎么可能帮助大家突围呢?与其白白送命,不如带着这份责任活下去!我和众弟子会全力掩护你,要知道,只有你的武功能最好地保护掌门,你要带着掌门好好回到须臾山,这样才不算辜负了师叔和我们。
你是须臾山弟子,是我们的大师兄,你一定能让须臾山重新振作起来!”
明风转过身,冲着其他人喊:“魔军将至,愿意留下来抵挡追兵的人到我身边来!”
几乎没有犹豫,所有人都站在了明风身边……
明风笑了,眼底却是湿润,他对抱山石说:“大师兄,你看,大家都是好样的。你一定要带着掌门平安回到须臾山!我们…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相逢有时,后会无期。
一生中有多少次狼狈。
有时死很简单,最难的是带着所有人的希望活下去。
身后是浴血奋战,舍生忘死的同门师兄弟,肩上是守护须臾山的责任。
既然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就只能前行,他不能也不敢回头,身后的厮杀和声震耳欲聋,但是真正吵人的是心里撕心裂肺的叫喊。他的眼前一片浑浊,只凭着一股没来由的力气奔跑。
他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冲出结界的那一刻,他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直直地倒在了须臾山的山脚下……
待他再次醒来,自己已经被送回了须臾山休息阁。而他眼前是那张他曾以为再也看不见的温和的面容。
抱山石连嘴唇都在发抖:“元丰师叔……”
元丰还是穿着一身棉柔的旧麻衣,与当日仙资卓绝的白衣人判若两人。
抱山石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从床上滚了下来,跪在了地上:“小师叔,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大家。他们……他们是不是……是不是…都没有回来?”
元丰沉默了。
抱山石仿佛失掉了全部力气,跌坐在地上,他闭上了眼睛,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下来,即使用左手猛锤胸口,也无法泯灭那种无力的追悔与苦痛。
“他们是为了保护我和师父才送命的呀!”
元丰伸手将他扶回榻上,对他说:
“小石头……别把所有过错都往自己身上背。”
就算要怪,也是我没来得及救大家…
元丰稍微皱了下眉头:“…你忍点痛,我得给你上些药。”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青色的小瓶子,若是宁十一看见这玩意绝对不会像抱山石这么镇定,因为里面装的是“清风玉露膏”。
抱山石全身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有些甚至已经开始腐烂化脓,元丰找到他和元路的时候,元路依旧在昏迷,抱山石的伤反而重些。虽然这些伤口已经处理过了一遍,但是有些不上药恐怕难以愈合。
抱山石上药时一声都没吭,因为伤口处的痛远不及心中的痛。只是身体上的上可以愈合,心中的伤要如何消弭?
上完了药,元丰长输了一口气,其实人醒了,伤口处理好就没有生命危险了,之前还一直担心抱山石像宁十一一样不配合。
元丰擦了擦头上的汗,却突然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痛楚,默默压下颜色,故作轻松地对着抱山石喊到:“我去给你倒杯水。”说着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屋子。
抱山石凝视着他的背影,在心里默默揣测:
师叔,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画得出幽冥地图,还能在与影将军一战后全身而退?
…………
此时,幽冥·中都·无望殿。
飞影:“属下办事不利,私自放走了与我对战为其拖延时间的白衣人,亦未能活捉须臾山掌门,请圣君责罚!”
在他的面前,一位白衣胜雪的年轻人,正在不紧不慢地敲着棋子。若非他头顶朱色的封魔印,或许要被误以为是一个入门不久的年轻修士。
“无妨。依你看,下一子该落在何处?”
他好像根本没听影将军的汇报,一心全扑在棋盘上。
飞影稍稍想了想:“属下以为,应落在此处。”飞影指了一处,那里紧逼白棋,再添一子便可吃掉连坐的六颗白子。
年轻人显出很惊讶的样子:“这样啊!……可是这一步逼得白子团结起来,在这里做活了呢。
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吃子不是目的。
我认为最好的方法是以退为进,分而划之。”
“……更何况,这游戏还另有规则。要知道,再坚硬的果壳也敌不过从内心开始腐烂……”
只见他指上白色的棋子慢慢变成了黑色。
飞影:“属下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