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烨没有催促对方,静静喝了一口咖啡。
说实话,这里的咖啡大概就是速溶咖啡直接泡的,连口感都谈不上。
但是陶烨一口一口快喝完了。
咖啡杯放下时,瓷器清脆的磕碰声惊醒了刘然。
她又恢复了那副不安的样子,满含歉意地看着陶烨。
“没关系,你继续说。”
她一向表情缺乏,已经尽可能释放善意,让对方放松一点了。
但是效果显然不怎么样。
不过这句话说完后,刘然显然受到了一丝鼓励。
不论别的,这次做出邀请鉴情师的事情,也算是她花费了大价钱并鼓足了勇气才做的。
于是她继续说了下去。
她说,那时男友的样子深深刺痛了她。
对方意气风发,已经能看出了精英的模样。
身边伴着的女士显然也是个精致的小白领,妆容精致,衣着干净。
而她自己呢,常年出入于各种饭店餐厅,做着服务员收银员的工作。
连脸上的妆容,时常都飘着廉价的质感。
她感觉到了深深的自卑。
而且男友和对方举止亲密,显然关系已经不一般了。
那天回去,她就和对方摊牌了。
但是显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摊牌”,她其实早已料到有这么一天,所以堪称极度平静。
而且丝毫没有抓到恋人劈腿的理直气壮。
她只是告诉对方,如果找到了真正喜欢的人,她就会退出。
对方也是个聪明人,从她的言行里已经察觉到什么,所以立马开始辩解。
并将和那位丽人的一应交往过程交代了个干净。
那天男人甚至已经跪了下来,祈求她的原谅。
他告诉她,接近那个女人,不过是为了之后的职场路走得更通顺一点。
他还是爱着她的。
刘然却仿佛死了心一样,就要分手。
几番拉扯不提,最后的结局是,刘然换了所有联系方式,搬了家,将男友拉黑了。
也算是坚定地和对方划清了界限。
事情到这里,如果再没意外,他们也不会产生交集了。
但是世间的事又总是这样,不能如人所愿。
时隔两年后,刘然再次碰上了前男友。
并且甫一出现,对方立马再次对她展开了追求。
这次更加“声势浩荡”。
因为男人在这两年的发展一直不错,甚至已经爬到了中层的位置。
他带着刘然去华丽的餐厅,给她买漂亮又昂贵的裙子,带她出席一些商务场合。
以女朋友的名义。
但是这却让已经经历过人世苦楚的刘然更加不安。
只是对方最后询问她,他们能否和好时,她点了头。
刘然说到这里,似乎有些嘴干。
陶烨将她的被子往过推了推,意思显而易见,让她喝点东西,润润唇。
虽然对方看上去和当年的那个时尚丽人装扮相似,但是刘然感受到了对方的善意。
无论是处于职业道德还是本身,她都很感激这份善意。
而且即使中途说了这么多无关的内容,包括她自己的心情。
对方都不曾打断过她,且并未插过一句话,这让刘然更加放松了。
自从家中大变以后,她的性格便不太讨人喜欢了。
总是不怎么愿意和人交流,或者交流的时候总会非常紧张。
但眼前这个鉴情师,给了她很大的尊重,也让她慢慢放松了下来。
喝过一口水之后,刘然继续给陶烨将接下来的事情。
她说那个时候大约是太累了。
或者……她从未忘记过这个男人。
所以对方眼睛里稍微释放出了一点真心,她就不由自主答应了。
自从第二次和好之后,日子也没有改变太多。
男人依然对她很好,而且依然给她很多“华而不实”的东西。
刘然不知道怎么和对方说,这些并不是她想要的。
直到几天之前,她突然得知了鉴情师这份职业,鬼使神差地联系到了葛敏。
其实她现在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
是因为内心的不安吗?
还是因为想抓住什么却总感觉抓不住?
她不清楚。
如今,她早已孑然一身。
爷爷奶奶几年间相继过世,老妈不知踪影,亲戚们也被借了很多钱,再也不敢见她。
她就想个孤魂,飘荡在这不安的人世间。
只有男友,似乎成了她最后一棵能攀附的稻草。
她竟然生出了坚定真心的想法!
刘然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看了对方坐着的沉静的女人,还是有些恍惚。
她直到现在,都觉得自己疯了。
可是包里揣着的,也确实是她这么多年来,攒下来为数不多的钱财。
男人也给她钱,可是她虽然接了,却从没花过。
好像心里总有一道坎过不去,让她不敢轻易越过某个界线。
“陶小姐……你们真的可以鉴定出真心吗?”
故事听完,陶烨都不禁感慨了一瞬。
但是面对这个问题,她显然有些迟疑。
最后,她用一种很委外的说法,回答了对方:“我们只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帮你更清楚地看清一些事情,或者人。”
刘然点点头,不知沉思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从包里拿出了一个信封。
是非常老式的那种黄色粗糙的信封。
她把这东西轻轻从桌子上推了过来。
希望陶烨可以帮帮她。
陶烨看着那信封,却没了以往的干脆利落。
这案子其实不难,只是普通的鉴情而已。
但是看到对面的女人的时候,她无端生出了纠结。
如果鉴情结果是好的,自然有个圆满的交待。
这看上去已经报偿苦涩的女人,或许还能有个好的归宿。
可要是……结果并不好呢?
这女人以后该怎样活下去呢?
她不知道。
她甚至比照当初自己得知骆安明的欺骗后,那时的自己。
最起码还有工作,还有钱,还有家人和朋友。
可刘然……..大约是什么都没有了。
她的犹豫显然让女人也慌乱了起来,她以为自己说的太多了,对方不想接了。
她结结巴巴地道歉,再次变得局促不安,并说自己知道要求,这些钱是够的。
她显然误会了什么。
陶烨到这咖啡馆里来,第一次真真实实叹出了一口气。
她将那黄色信封慢慢压在了手掌下,问了女人一句话:
你确定了,要鉴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