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殿俨其天造,朱棂赫以舒光。盘虬螭之蜿蜒,承雄虹之飞梁。”
后人的评价,可见赵王宫的气魄。
紫英殿。
赵王静静的坐在王位上,眯着眼看向众臣。方才已经知晓,是秦军起兵三十万,由秦将王翦率领,正向井陉口进军,不日便可到达。
“诸位,怎么看?”赵王缓缓说道,任谁也看不出急躁。
殿上一片寂静。
“混账,用的着的时候都是饭桶!饭桶!”
满朝文武纷纷低头不语,噤若寒蝉,他们都明白,此时谁要冒头,那会死的很难看。
然而,偏偏有人特立独行。
这时左班臣工之首,一个人嘴角一咧,竟笑出了声来。
众臣顿时一惊,此刻竟有人敢藐视王上,再看是谁,纷纷低头不语。
赵王脸色一黑,但看着那张面孔,神情稍微和缓一下:“相国,什么事这般好笑?”
再看那相国,竟是方才在大街上,与李牧调侃的郭开。
郭开见王上问话,也不慌张,横跨一步,出列笑着答道:“臣只是想到了廉颇老将军,王上勿怪。”
赵王一愣,想了想,开怀笑道;“廉颇?那老家伙可真能吃饭,哈哈!”
郭开陪笑这说道:“王上说的是,可今日所见,我大赵朝堂,可不止一个廉颇。”随后斜眼瞧着与他左右并排而战的,赵国大将军,李牧。
挑衅之意,昭然若揭。
然赵王丝毫不以为忤,反倒看了看李牧,沉思片刻,不知在想什么。
右班听的此话,早已怒不可遏,纷纷欲请战,但大将军未言,没有人敢妄自表态,由此可见李牧军中威望。
赵王瞧得这一幕,眼中的冷意又深了几分。
李牧骑虎难下,看着赵王神情,出了朝班,朗声言道:“禀王上,臣李牧,请命出征!”
赵王点了点头:“李将军忠心可嘉,只是挂帅之人让寡人再斟酌斟酌。”
李牧眼神一暗,他明白,赵王不信任他。
郭开轻蔑的笑了一下,道:“臣听闻,向北数百里有一阁,数年来受李将军庇护,其内能人无数,今日合该用上吧。”
赵王眯着眼想了想道:“这个寡人知道,天机阁,是吗?”
“王上英明,正是此阁。”
赵王点点头:“此阁位于中山境内,是先王赏赐给当时的……谁来着,想不起来了。”
“是李小英,李阁主。”郭开眼神露出一抹寒光,低下头答道。
“哦,对,李小英,这名字有点意思。”
李牧慢慢接道:“此女人当年救我赵国危难,于国大功,故先王赐了宝地,一直延绵至今。”
郭开冷笑一声,微不可查。
“先王仁慈,此时确实也是他们报恩之时了。”赵王捋了捋胡须道:“他们有多少人马?”
“全阁上下,一千。”李牧道。
赵王不屑的笑了笑:“一千人,能做什么?寡人记得当年的人很多呀。”
郭开抬头看了眼赵王,他发现,自己的王,忘的事可真不少,那么自己应该提醒一下。
“禀王上,十年前,天机阁精锐尽出,可惜与秦一战,无一生还。”郭开慢慢说道。
“无一生还?战力这般弱?”赵王有些吃惊道。
郭开笑了笑,道:“天机阁战力,天下无双。”
“那怎么还全军覆没?”赵王将信将疑。
“这个,臣不知。”郭开答道,接着又补了一句:“依臣所见,虽剩一千人,也抵得上十万之师,因为他们个个都是以一敌百的战士!”
李牧有些奇怪的看了一下郭开,这番话,可不像是这个纨绔说出来的。
“依相国所说,这些人,可用?”
“可用!”郭开点了下头。
“好,现在天机阁主事之人是谁?”
“禀王上,原是一个胖子,现如今,是问十。”郭开又答道。
李牧笑了笑:“相国知道的事,不少嘛。”
“本相日夜思虑赵国安危,自当竭心尽力。”郭开淡淡说道。
赵王看了眼李牧,转而看向郭开,道:“这个问十,是何人?”
满朝武将看赵王对李大将军如此轻慢,不由得面含愠怒。赵王看在心里,脸上却不着痕迹,只看着郭相国。
他就是要告诉朝臣,王,不喜李牧。
郭开余光瞟了下旁边的李将军,恭敬的说道:“王上可曾听闻天机榜?”
“略有耳闻,不是江湖草莽的东西吗?”
郭开虽心想反驳,嘴上却说:“王圣明,此榜确为江湖之物,不过,此榜排名,却也货真价实,天下信服。”
“哦?”
“王可知李斯?”
“这个自然知道,秦国廷尉,智计无双,若非他,山东六国岂有今日地步?”赵王恨恨的说道。
“此人在天机榜上排名第二。”郭开淡淡道。
“哦?”赵王有了些兴趣,但转念一想到:“不过,这个问十有什么关系?”
“天机榜三,正是一剑天涯,问先生。”郭开笑着言道:“而问先生,便是天机阁的问十。”
一语之后,赵王眼光大亮,好像发现了新奇的猎物,只是转瞬之后,光色慢慢消退,可惜道:“怎么只是榜三,比那李斯差一名。”
郭开看了赵王一眼,王,可真是贪心。
“启禀王上,可知王翦?”郭开再道。
“自然知晓,秦国老将,征战无数,也是寡人最头疼的人。”提起王翦,赵王就情不自禁的揉了揉头,此人,甚至比李斯还头疼,毕竟领兵攻打自己的是他。
郭开笑了笑:“王上,天机榜上,王翦,李牧,并排行五。”
赵王闻言一愣,看了眼李牧,大喜,道:“来人,传寡人旨意,召问十来朝!”
满朝武将面面相觑,李大将军为国多年,弃之不用,偏偏用一个外邦之人,是何道理?
赵王心思,路人皆知。
下朝后,郭开笑的格外灿烂,顺便和李牧打了个招呼,哼着小曲坐上了马车。每次他看到李牧吃灰,自己就很开心,已经成为了本能。
朝堂上下,也已经接收到了一个明确的信号,李牧的军权,岌岌可危。
马夫看见李牧沉着一张脸过来,再瞧瞧那位郭大人的小人嘴脸,不用多问,就知道自己打人又吃瘪了。忙扶着李牧上车,问道:“将军,去哪?”
李牧沉声道:“回府,今日起,闭门谢客!”
“是!”
一声马鞭声响起,骏马奔驰,扬起一阵灰尘。这马鞭,就像王上的诏书一样,打在满朝武将的心上。
今夜,武安君府门前集聚了一波又一波的武将,却纷纷吃了闭门羹,一个个摇头叹气的原路返回。
渐渐的,夜色深浓,府门前已空无一人。
这时,一辆淡青色马车从黑暗中缓缓驶出来,在邯郸城七拐八绕,时而向左,时而向右,最终,停在武安君府门前,一只有些苍老的手伸了出来,剥开掩住车门的黑布,食指上带着的一个玉色扳指,在府门前的灯光下格外显眼,稍过一会儿,一个人有些佝偻的下了马车,只见其头戴斗笠,结结实实的遮住面容,走上台阶,轻轻敲了两下武安君府。
府门内寂静无声,无人应答,那人也不急不恼,只安安静静的等着。
稍过一会儿,府门轻轻“吱呀”一声开了扇小缝,再看斗笠人,已消失不见。
停着的马车,迅速地离开了门前。
黑夜中,一双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这幕,下一刻,便隐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