肴城之外,羊肠小路,一辆牛车正缓缓行驶。车厢素帘垂落,依旧不见里面有何动静,车架之上童观懒散坐卧,双眼闭合,嘴角泛起一道道亮晶晶液体,看上去分外扎眼。
白日昏寝,亦如朽木不可雕!一旁陈守允见状摇头叹息,放下手中正读古籍,想了想推醒童观,无奈道:“白驹过隙,光阴易逝,师弟不悟大道,何故赤昼之时呼呼大睡?!”
童观睡眼惺忪,伸了一个懒腰,随手擦去嘴角口水满不在乎道:“大道之要,不在经文古典,在于率性而为,乏了便睡,渴了便饮,一切皆如自然,师兄又何苦怪罪?”
“伦理纪纲,皆由礼法而制,若世人尽如师弟这般,率性而为不行礼法,无知耻荣辱,任性使然,天地何来和谐?礼者,道德之所载也!”陈守允面色一正回道
童观见到自己师兄又开始较真,不禁笑道:“师兄此言差矣,德乃道之所行,礼,道之末也!若无率性,遵循自然,行末而不知本,以礼加以约束世人,此天道衰矣!”
陈守允闻言还欲开口,却见到童观故作仰天观摩,四处张望,一副不想与自己继续探讨模样。他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心中泛起深深无力感,自两人入道以来,心中追寻不同,自然理念不合,类似相关话题,不知争论了多少年,到头来谁也说服不了谁!
“罢了罢了,就依师弟之言,一切顺其自然!此论不复再言!如何?”陈守允淡淡开口道
“师兄为长,伦理孝悌,童观谨遵师兄的意思!”童观笑嘻嘻回道,陈守允不禁莞尔。
一阵凉风泛起,车厢素帘微动,忽然车厢中传来一道漠然声音:“此行已到何处?”
两人闻言心中一惊,连忙下车行执拜礼。自己师傅李丘瞿已经回归,陈守允恭敬答到:“现已周游抵达陈国,前方不远乃是陈国首都,肴城”
“肴城啊,此城佳肴美馔名冠天下,吾亦许久不曾食过,正好今日有人在此城大开寿筵,宴飨宾客,尔等随我进城,看能否讨得一杯美羹!”李丘瞿缥缈朦胧之音再次响起。
两人心中疑惑,自己师傅辟谷多年,早已不进俗尘之物,何故今日发问,心念肴城美食?一时间陈守允与童观满头雾水,摸不清楚李丘瞿用意。
不过虽是如此,两人依旧不敢多问,面面相觑拱手答道:“谨遵师命!”
城内,宁婴行色匆匆,他心中有些忐忑,此去抱朴门能否顺利拜入,全靠手中玄璜令了,哪怕自己天生没有灵根,他也不会放弃,就此一搏,他日品阶石测试,或许只是时机未到!
师傅楚荒所言,大道润泽,无物不受!自己还未真正尝试,怎可任凭他人之辞,相信自己被天道所弃呢?!
想到这里,他不禁将玄璜令捏的更紧
我宁婴从来不是认命之人!
正当他暗下决心,忽然不远处锣鼓喧天,乐器并奏,嘈杂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他这才发现,不知因为何故,今日肴城熙熙攘攘,人流聚集,较之平时显得尤为热闹!
“都让开!都让开!执象宗特遣孙长老给亲王贺寿!尔等不要在此挡道!”
一支队伍迎面过来,宁婴见状急忙闪到一边,眼中浮现一丝讶异,低头沉思
“哪个亲王如此派头,堂堂执象宗长老竟亲自降临贺喜?”
“呼!”
队伍经过,一道沉重呼吸声在宁婴耳边炸开,宁婴不禁抬眼望去,只见一头体型庞大蛮兽赫然出现!牛首虎身,身上斑斓遍布,粗壮的四肢踏在石板上咯吱作响!时不时打着响鼻,道道火光从中喷出,模样甚是威武,令人心生畏惧!
“不愧是执象宗,竟能将‘赤灵夔’当做坐骑!那可是堪比清虚修士的蛮兽啊!”身旁有人惊叹道
“哼!‘赤灵夔’算什么?你看那边抱朴门长老所乘何物?!”另一道声音响起,语气颇为不屑
“玄幽蛟!”那人瞳孔一缩,满脸不可思议
宁婴闻言一怔,急忙偏过头去,一只身长数丈,通体漆黑无比的巨兽横距前方,气息幽冷,白日之下,浑身钢铁一般鳞片闪闪发亮,宛如龙首一般硕大的脑袋上面有一人正盘膝而坐!气质不凡,正是抱朴门长老,于明!
宁婴张了张嘴,他正要前往抱朴门,求得门下弟子,想不到此时竟在城内一睹长老真容!如此一来,宁婴心中倒有些踌躇,他本性不喜欢凑热闹,但眼前场景实在过于震撼,着实让他开了眼界。
同为九大门派长老,坐骑又如此引人注目,两人同时拜会陈国权贵,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都说抱朴门寒酸,如今一见,恐怕事实并非如此!连如此稀有的‘玄幽蛟’都有豢养,充当坐骑,抱朴门依旧不负大宗名号啊!”
“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委弃抱朴门,投身二流宗派呢,真是悔不当初!”那人一脸恨恨道
宁婴听得仔细,心中暗自思忖,如此看来,抱朴门也并非想象中那般穷酸,只怕这还是执象宗故意散播谣言,以便争夺资源的手段吧!
“不过传闻执象宗与抱朴门一直不对付,就连今日所乘坐骑都在针锋相对,现在双方长老在此撞个正着,恐怕要有好戏看喽!”又见一人幸灾乐祸道
宁婴闻言眉头轻皱,心生好奇,执象宗与抱朴门莫非已是水火不容?想到此处,他不得不暂且取消计划,静静伫立在官道一旁,他倒要看看两者实力,究竟是不是如同传闻那般,执象宗稳压一头!
官道岔口处,两大势力相遇,针尖对麦芒,虽是个个迎风不动,但其实早已暗中较劲。良久,执象宗长老孙定终于开口:“真没想到,平日闭户不出,不问世事的抱朴门今日也会派人向陈国亲王贺寿!怎么?莫非贵宗眼红了本派,不顾清高自傲,肯放下身段来结交凡尘权贵?!”
这位孙长老还真是丝毫不留情面,出口便是讥讽之言。
不过于明闻声并无愠色,反而微微一笑道:“你我二宗同为亲王发帖宴请宾客,于某又曾与亲王交好,今日他做此寿诞,我若不来,岂不是失礼至极?况且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与亲王之间皆是正常人情交往,并非孙长老所想那般有利益纠葛之嫌,孙长老此番臆断揣测,未免有失大宗风度!”
“哼!道貌岸然,虚伪至极!你既与亲王交好,何故我从未听说过?!莫不成你口中所言交情,不过是今日前往拜贺托词而已?!”孙定冷笑一声,咄咄逼人
眼见对方恶语相向,出口伤人,于明也收敛嘴角笑容,沉声道:“孙长老身处纷扰中心,斡旋诸方势力,自然贵人多忘事,不过在下奉劝一句,孙长老既为修真之士,莫要整日沉陷权术心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否则修为止步于此!”
孙定闻言大怒:“于明老儿!你敢骂我小人?!我孙定所作所为还轮不到你在此指手画脚!说三道四!”
“笑话,明明是你自失身份,率先出言不逊,何故倒打一耙?!难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于明不屑道
“放肆!张狂老儿,只逞口舌之威,你可敢与我一战?!”孙定气结,脾气火爆的他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战便战!你我同为清虚后期,我又有何惧哉?!”于明浑身真气浮现,发须倒立,心中已是极为恼怒!只见他虚空一抓,一道真气凝结成型,变化成一柄长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