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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龙起云从

时间飞逝,转眼四月已尽,仲夏将迎,正是阳气蓬发,万物茁壮之时。

一位道人立在瞽龙村头,白袍黑襟,束发长冠,右手持一玄柄白须拂尘,驻足远视,抬头望去瞽龙山头,白雾缭绕,自上而下蔓延。

片刻,道人收回目光,似自语了几声,便踱步朝村西走去。须臾间来到宁成住处柳树底下,盘膝而坐,闭目不语,拂尘横放双腿间,右手握柄,左手扶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此时已日落黄昏,农户家升起数道炊烟,整个村庄透露着一股安详平和的气息,瞽龙山已被白云逐渐笼罩,蜿蜒盘踞的身形若隐若现,与西边余晖构成一副壮丽的天地奇画。

“你是何人?为何坐在我的地方上?”

一道声音打破这宁静的一幕,语气中透露着霸道,但又有些许稚嫩。

那位道人听到有人出声询问,嘴角泛起一丝笑容,眼前立着一位气质不凡少年,双手抱胸,正冷冷盯着他,正是慕容虞。

“小小年纪就如此霸道,看来那股气势果然是与生俱来,不可更改,不可更改!”

道人并没有起身,一双眼睛平和看着慕容虞,自言自语

慕容虞见状大怒,向前走的更近些,居高临下,用他那狭长的双眼逼视道人

“我说你这哪来的野道士,倒是一点礼数不懂,见人询问也不知道起身行礼,莫非是欺负小子我年幼?”

听到这话,老道人摇头微笑,起身弹掉身上泥土,对着慕容虞做了一个揖

“贫道俗名陆沉,出家人云游四方,闲云野鹤,懒散惯了,小兄弟可不要介意”

“只是方才阁下说这地方是你的,未免过于霸道?”

慕容虞一听这话顿时乐了,双手抱胸,歪着脑袋,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傲然道:“霸道?我可不这么认为,这里是我家,这附近大大小小的地方当然是属于我,何来霸道所言?”

“若是如此,此言自然无可厚非,只是。。”

“只是什么?”

慕容虞斜眼望着老道背影问道

陆沉一甩手中拂尘,越过慕容虞瘦小身躯,边走边说

“不过据我所知,小兄弟真正的故乡难道不是在胜洲之北,已经亡国的燕地吗?”

话音刚落,慕容虞脸色大变,年轻的脸庞上显露一丝慌乱

“你如何知道!莫非你就是当年追杀我们母子的人?!”

道人却并没有回答慕容虞的质问,缓缓开口到问道:“那倘若这天地属于大道屋宅,是不是大道亦是天地间的主人?既然如此,你们何故强行占去?!”

陆沉倏然转过身,一双不似人类情感的眼睛漠然看着他,慕容虞心中一跳,呼吸顿时都有些急促,只觉得那双眸子无比深邃又摄人心魄,亦如万丈深渊,自己跌落其中,永世沉沦无法自拔!

天星执名,七煞伐命!

万物众生,如我号令!

这十六个字从陆沉口中吐出,字字犹如惊天霹雳直击心脏,亦如魔音般在慕容虞耳边回荡不息,深深印在他脑海中!一时间他心神失守,眼珠中光芒逐渐涣散。

“住手!”

“小虞!”

就在慕容虞眼神逐渐空洞,整个人散发出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时,一声喝止将他拉回现实,慕容虞怵然惊醒,刚要回答,只觉得整个人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便不醒人事。

这时一道身影出现,及时抱住慕容虞,身形暴退,瞬间落回草堂门前。

宁成面色阴沉,低声怒喝道

“阁下乃何人,竟然对一手无寸铁孩童出手!也不怕失了身份吗?!”

同时身后闻声赶来的芈瑶从自己丈夫手中接过已经昏过去的慕容虞,一把搂在怀中,一脸紧张的看着眼前神秘人。

天色早已暗淡,村民家中都点起了油灯,残余的光影透射到宁成这边,一道模糊的影子在柳树下若隐若现。

见到眼前的陌生人没有回答,宁成心中一沉,右手掐诀,已然做好战斗的准备,因为只宁成知道站在柳树下的那道身影的实力多么可怕!

尽管他随意站在那儿,没有丝毫准备战斗的样子,但自己竟然无法从他身上感受一丝破绽,那人就如融入天地,浑然天成一般,巨大的气息压迫而来,使得宁成呼吸都有些沉重,眼前这位恐怕是自己几十年来遇到过最强大的敌人了!

伴随一声沉重的叹息声响起,神秘人走出柳树下阴影,一张宁成夫妇最不愿意见到的脸庞出现在眼前,面色平静道

“宁城主别来无恙啊~~~?”

“十二年前的约定宁城主莫非已经忘记了吗?!”

此言一出,宁成身形顿时一僵,脸色极其难看,就连身后的芈瑶也认出眼前究竟何人,惨败的脸上浮现一丝恐惧,竟然连站立都不稳,双腿一软,眼眶中泛着泪花喃喃道

“这一天终于要来了么。。。”

宁成家中,一盏油灯放在一张简陋桌椅上,火焰不停跳到,将宁成和芈瑶影子拉的十分细长,此时已经是深夜,那位神秘道人早已经离去,但宁成夫妇脸上却没有丝毫高兴的神色。

宁婴和慕容虞已经睡下了,对于慕容虞来说,先前发生的一幕恐怕对他心中造成了烙印,就连睡觉也是眉头紧锁,反观一旁的宁婴却睡得十分安详。

芈瑶望着木床上两名孩子,眼泪又不自觉流下,温婉的面容不觉憔悴许多

“难道真的没有法子了吗?若是我们殊死一搏,能有几分胜算?”

宁成见到一脸泪痕的妻子,心如绞痛,紧紧握住她的双手,微微摇了摇头

“我也知道这话不切实际,以他那通天造化般的手段,恐怕天下没有几人是他对手,只是。。。只是我实在舍不得孩子,难道这十二年来,真的只是幻梦一场吗?”

宁成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恢复冷静,语气缓慢道

“这十二年的确宛如一场梦境,但它是一场美梦。我们本不应该拥有它,这是他赠与我们的,现在他要拿回去,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至少我们拥有过不是吗?”

“天道法则,自然万物复归其根,谁也无法改变,我们能做的只有相信我们儿子!相信他不会步入我们后尘”

宁成紧紧将芈瑶搂在怀中,两人相拥无言,感受彼此的心跳,胸中那股因为绝望揪着的心慢慢放下。

今夜格外漫长。

第二天鸡鸣晓晨,天色未亮。村子里大部分人还在沉睡当中,宁婴和慕容虞已经离开村子不远,继续朝西行走。

“真是奇怪,我在村子长大这么多年,为何从来没有听到过西山头隐居有高人?”

宁婴拎着一些熏肉做的贽礼边走边说道

“爹爹一大早让我们去找他拜师,还说这位高人乃是游学多年归来的大家,可为何我总感觉此事有些蹊跷呢?而且这么重要的时候,娘亲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慕容虞见到宁婴摇头晃脑的样子,有些好笑,他比宁婴年龄稍大些,早期的经历让他成熟不少,对于一大早宁成让他们两提着礼物去西山头拜师心中也是十分疑惑,只是他少年老成没有说出口。

再则他脑袋有些昏沉,隐约觉得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自己又想不起来了。听到一旁宁婴说个不停便出口戏谑道

“天下之大,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哩!你整日在家埋头苦读,哪里还顾得上出门瞧瞧?”

宁婴听到慕容虞出言讥讽,撇了撇嘴没好气道

“是是是,天下事物,你尽知晓,那何独不识书中之物?”

“我哪里不识什么书中之物,我只不过厌恶书中那些所谓的狗屁道理!”

“不准你这么非议经典,诋毁圣人”

“就诋毁了,你能把我怎么着哈哈哈”

两人吵吵闹闹,不知不觉走到西山脚下,多亏几日没有雨水,不然山间的崎岖道路不知道要让他们吃多少苦头。

走了将近半个时辰,两人总算是爬上了山顶处,相比慕容虞来说,宁婴的体质倒是弱了不少,,让他身体有些吃不消,但他依旧没有半点抱怨,吭哧吭哧的跟在慕容虞屁股后头,咬牙坚持。

慕容虞似乎察觉到了宁婴体力有些跟不上,行到一处平坦的地方喘着粗气开口道

“先歇会吧,天色还早的很,那高人住的地方也不知道在哪,听你爹爹说沿着这条小道一直走就能看到他住的地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再说你不理理容貌,这副狼狈模样怎么好意思见那位高人呢?”

宁婴脸色一红,冲着慕容虞嘿嘿一笑,站直身子整理身上衣物褶皱。这时一抹阳光射在宁婴微红的脸蛋上,他深深吸了几口气,缓了缓,感觉有些异样,原来此处正好面朝东方,边缘处既没有树木遮挡,又少见灌木杂草,平坦的小空地宛如一座天然景观台。

“大概已是日出之时了吧”念头在宁婴脑海闪过,他擦了擦额头上汗珠,转过身子

只见日出东方,霞光飘浮,天边悬挂着一个火球射出数万道金光!不远处的瞽龙山云雾缭绕,庞大的身躯盘踞在大地之上,充满威严的龙首高高扬起,远远望去,这条真龙似乎要腾空而起,想要一口吞掉天边金轮!

如此磅礴壮阔的景象真是世间少见!

宁婴惊叹连连,顿时沉醉在这一副美景当中,就连桀骜不驯的慕容虞也被这景象震撼的无以复加。

伫立良久,忽然天边飘来一丝紫气,正当慕容虞感到疑惑时候,异变突起!只见那道紫气仿佛找到归宿一般,倏然袭来,不等慕容虞作出反应,瞬间没入他体内。

慕容虞脸色大变,惊的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急忙扒开的衣襟查看,却发现胸前完好如初并无异样。

慕容虞心中稍定,见到宁婴还傻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慕容虞心中升起一丝不妙的感觉,开口喊到

“宁婴!你看够了没有,我们该出发拜师了?!”

宁婴仿佛没有听见,此刻的他已经陷入了一种特殊状态,眼前早已经不是瞽龙山奇景,而是身处一片陌生环境。

抬头仰望,只见天上星罗密布,斗转星移,周遭一片漆黑,隆隆声音不听响起,但奇妙的是自己耳朵却听不见任何声音,仿佛那声音是从自己体内发出

一道巨大的身影隐藏在黑暗中时隐时现,宁婴放眼观去与之起伏,却发现它迎而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尾,浩瀚无穷,宁婴感受到自己无比渺小,仿佛只是天地间一颗尘埃!

慕容虞连喊了几声,但宁婴依旧没有任何回应。整个事情太过于诡异,慕容虞察觉不对劲,迈腿过去想要伸手拍醒宁婴,却不料一道虚影浮现,有人抓住他的手腕。慕容虞只觉得身子一轻,那道身影袖袍一挥,卷起宁婴和慕容虞远离西山头,飘浮在半空之中!

一道苍老古朴的声音响起,在大地上空回荡。

“天地有常,大道有准,妖星现世,敕命于此!”

起!

霎时间

天空乌云密布,狂风骤起!一道穿越亘古的龙吟响起!整个大地轰隆作响,山上碎石滚落,狂风将碗口粗壮的树木连根拔起,绞入半空中撕得粉碎。

抬眼望去,瞽龙山上百草林木瞬间枯萎,山体龟裂,奇石巨岩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崩碎簌簌落下,露出里面漆黑的鳞片。须臾间,只见四只粗壮的龙爪脚踏大地上,伸展着硕大的身躯,霸气狰狞的面貌上挂着两颗比太阳还要耀眼的龙眸,睥睨四方,威风凛凛。

电闪雷鸣之间,巨龙怒吼一声,似乎宣泄着自己被禁锢数千年的怒火!天上云层翻滚,形状莫测,宛如惊涛骇浪,气势逼人。瞽龙腾云驾雾,一跃而起,畅快无比在空中遨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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