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烟匆匆挂了电话，付远扬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嘟——”声，头一回没有心酸。
苏烟放弃程潜的那晚，付远扬在被窝里笑出了猪叫。
程潜正在写茶几上的那几本习题，手机被他扔在沙发上，铃声从抱枕下面挣扎着跑了出来。
程潜接过电话，那头付远扬在屋里跳得正欢，喘着气：“潜哥，出来喝酒，我请你！”
程潜一只手按着太阳穴，一只手握着手机：“大半夜的你又发什么疯？”
“我们去庆祝！”付远扬一个滑行，从客厅滑到自家玄关门口，开始换鞋，“庆祝苏烟终于、终于不喜欢你了！”
“……神经病。”
将近零点的A市的街道，依旧灯红酒绿，一派繁华。
付远扬约的地方就是个大排档，程潜到的时候，付远扬正坐在路边撸串。
桌上放满了啤酒和白酒，程潜用脚勾了一个塑料板凳在付远扬对面，也不嫌弃，一屁股就坐在板凳上，熟练地提了一瓶啤酒，开了瓶盖。
付远扬喝白的，程潜喝啤酒，二人一言不发，面对着面，一口肉一口酒，吹着晚风，听着周身的嘈杂。
好像就在昨天，他们还是那个为了看英雄联盟直播赛而翻墙去网吧包夜的少年。
“潜哥，你知道吧？”付远扬撑着脑袋，笑得毫无形象，“我等她这句‘不喜欢了’等了四年零八个月二十四天……四年……”
程潜不作声，默默地和又哭又笑的付远扬碰了杯。
付远扬打了一个酒嗝：“我这人，心思特别怪。”
“想告诉全世界苏烟的好。”付远扬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又生怕全世界发现她的好。”
想告诉全世界苏烟的好是因为，付远扬非常清楚苏烟到底有多么优秀、多么重感情、多么单纯，可是好像只有他清楚苏烟的闪光点……她那么好，他舍不得看别人对她有什么误解。
可是又生怕全世界发现她的好……发现了，苏烟就不再是他一个人的宝藏了。
付远扬趴在桌上，看着隔壁桌正在吵架的一对情侣出神：“可是就算她不喜欢你了，好像也不会喜欢我。”
付远扬把头埋在臂弯里，程潜握着酒瓶，看着付远扬颤抖着的背。
“潜哥，有时候吧……我挺羡慕你的。”付远扬感觉现在自己呼吸都在颤抖，“你怎么就刚好长成了她喜欢的样子呢？怎么就……苏烟怎么就喜欢你呢……”
“她怎么就看不到我啊！”
最后一句话出口，付远扬已经泣不成声了。
吵架的情侣停了声，看着这个大男孩趴在桌上，哭得像个孩子。
正在烤烧烤的摊主只是冷淡地瞟了他们那一桌一眼，便收了眼继续大汗淋漓地转着竹签，仿佛见惯了这些悲欢离合。
程潜把空了的酒瓶放在地上，隔着一个小木桌，把手放在付远扬的脑袋上，轻轻地揉了揉：“行了，一大老爷们儿。”
付远扬腾出一只手，抓着程潜的手臂，把眼泪全抹在程潜手上，笑的时候还有些破音：“行了行了，大不了再等四年。”
那天晚上，程潜只喝了一瓶啤酒，付远扬喝了很多，醉得厉害。
他们走在凌晨两点的马路上，听着偶尔的汽车驶过的声音，逆着风，踩着枯叶，在这有些孤独的夜晚里，互相取暖。
程潜没有告诉付远扬，其实他也很辛苦。
他和江悦之间差太多了，不管他怎么努力，有些隔阂还是不能改变，他开始担心未来，那个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实存在、甚至可以一眼看穿的未来。
程潜费了好大劲才把付远扬拖回了家，从付家出来的时候，已经将近五点了。
街边有两个环卫工人在扫地，程潜靠着电线杆，吹着冷风，把喝醉时付远扬讲给自己的草莓双爆拆开，叼了一根在嘴里。
他已经很久没有抽过烟了，具体时间他也没仔细算，反正他记得有天下午，他把家里的所有烟都送给了十八中的那群傻小子，平时烟瘾上来了，他就忍着，或者从陈余那里摸一根棒棒糖叼着。
双爆的烟味并不是很重，一口下去全是草莓的香甜。
程潜抽了一口就掐灭了烟，把烟头扔进了环卫车里。
他打了辆车回家，到家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家里没人，沙发上还放着那本还没做完的习题。
程潜叹了口气，走进卫生间，匆匆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又坐到沙发上，继续琢磨那套题。
小丫头气得挺早，七点半就给他打电话了，程潜还卡在倒数第二道数学题上，边看题边接了电话。
“程小潜，秋天快乐！”
程潜轻笑了下：“傻瓜，这都深秋了……江小悦，秋天快乐。”
“你在干嘛呀？”
“刷题呀！你这家伙太聪明了，不悄悄补点习，我怕我追不上你。”程潜用圆珠笔把想不出来的那道题做了个记号，“吃饭了吗？”
“吃了，妈妈今天心情不好，没搞什么新品。”
“妈妈今天心情为什么不好呀？”
“因为爸爸把妈妈的香水打了，老江跑出去避风头了。”
程潜笑着靠在沙发上，听着电话那头小丫头的碎碎念，眼皮也越来越重。
“这个寒假我打算去参加奥林匹克竞赛，老江让我争取高三的时候拿到保送名额。”江悦坐在床上，仰着头看着天花板发呆，“不出意外的话，我以后就是保送生了，学校我自己选，老江他们说看我。”
江悦坐直身子：“你喜欢什么学校呀？”
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回复，江悦歪了歪头，轻轻地叫了声：“程小潜？”
江悦戴上耳机，把音量调到最大，听着电话里均匀的呼吸声偷笑。
迷迷糊糊中，程潜好像听到耳边传来一句：“我喜欢你，好喜欢你。”
江悦抱着耳机，听了程潜半个小时的呼吸声，她不敢挂电话，怕挂断电话的“嘟嘟”声会吵醒他。
最后是程潜自己睡醒了，江悦才小声的说了句：“记得盖好被子，今天我来接你上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