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淅淅沥沥，嘀嗒不停。
上京四月，阴云密布。
一年中梅雨季节，席卷了整个南方。
三天了，进入潮湿阴冷的雨天。
雨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
城市陷入泽国之中。
傍晚时分，工作一天的人们，早早躲在家中，不再外出。
糟糕的天气，改变了好多人习惯。
但不包括路小海。
此时的他正站在仓库门口，眺望细雨飘洒的远方，不知在观察什么。
过了良久，一辆货车远远出现在视野中，笔直驶来。
不大一会，放慢速度的货车缓缓来到仓库门口，调整角度把车闸门对准了卸货口。刺啦一声后，稳稳停了下来。
一个面色黝黑，体型发福的中年汉子从车上，跳了下来。
路小海站在雨水打不到的台阶上，对着汉子笑脸相迎：
“周叔，辛苦啊！这天气，还以为你来不了。”
周姓汉子快步跨上台阶：“就算下刀子也得来啊。怎么，其它人没回来吗？”
路小海点点头：“嗯。高速雾大，封路了。好几个师傅都堵上面，估计今天是赶不回来。”
“鬼天气，幸亏我走的早，要不也够呛。”
周姓汉子的嘟囔一句，目光在货区扫视一遍，疑惑道：
“小猴子”，怎么就你一个人？”
“听说今天货回不来，大家都提前回家了。”
路小海稍作停顿，最后补了一句：“我师父还在呢。”
“这帮懒货。”周姓汉子一脸不爽，转而看了看路小海：“你怎么没回？”
路小海挠了挠头，小声道：“我不还在试用期么。好好表现的话，就能提前转正了。”
“呦呵！年龄不大，觉悟挺高啊。”周姓汉子笑着打趣，接着话题一转，悄悄压低声音：
“对了！我怎么听说你今年还不到16岁。跟叔说说，你今年到底多大？”
路小海知道爱开玩笑的周姓汉子又想捉弄人，不觉中内心有点忐忑不安。
他身体一僵，脸色不自然道：
“我都快17岁。周叔，你又开玩笑，让老板听到，我可就遭殃了。”
周姓汉子看着喘喘不安的路小海，忍着笑，故作惊讶：
“噢！17岁了。那你这个头，可一点都不像啊。”
路小海下意识，挺直廋小的身体，辩解道：
“身体发育晚呗。别看个头不高，但我浑身是劲。等到了明年，肯定能长高不少。”
此时，一个满头短发，身体壮实的中年男子，从仓库办公区走了出来。
“小周，你个嘴上没门的，又逗憨娃子。”
中年男子怼了一句周姓汉子，接着扭头对路小海喊道：
“还不快点卸货，陪他聊天，能吃饱饭啊。想不想转正了。”
“好嘞！师父，马上就卸。”路小海手脚并用，马上打开货车闸门。
辈分瞬间掉了一格的汉子小周，摸出一包香烟，掏了一根，朝中年男子递过去：
“老肖，这你就不懂了，跟小猴子聊天，能缓解疲惫。”
“仓库重地，禁止吸烟。说了多少次，就是不改。让李总看到，你奖金又得泡汤。”中年男子老肖没好气的接过香烟，揣进上衣口袋。
小周嘿嘿一笑，把烟装起：
“知道。咱又不现在抽。先装起，下班再点。”
就在两人说话空当间，路小海已经把编织袋包裹的货物，堆满双管推车，摇摇晃晃往仓库里，推了进去。
小周望着路小海蹒跚的身影，满脸感慨：
“看看憨娃子，再看看我那每天只知道打游戏的儿子，真想回去一巴掌拍死算了。你说为啥，我就没这么懂事的儿子。”
老肖瞥了他一眼：“你可以把儿子送过来，改造几天。”
“那还是算了，我怕他连半天也坚持不下来。”小周讪然一笑。
老肖挽起袖子，撇了撇嘴：“是怕老婆跟你翻脸吧。”
“怕她个老娘们干啥，家里我说了算。”小周虽然死鸭子嘴硬，但底气明显不足。
老肖懒得在怼妻管严，戴上手套，开始上前卸货。
“是你让下面人回去了”，小周继而转移话题。
老肖双臂发力，把硕大的编织袋拎到推车上：
“嗯，车队今天到不了，耗着也没事，就让他们提前回家。”
小周呵呵一笑，不动神色的恭维：
“我就说嘛，你不发话，他们哪有胆子溜。”
老肖没有停歇，边卸边说：“这天气，留我和憨娃子两个人就够。”
小周显然很了解老肖的真实用意，他摇了摇头：
“你啊，面冷心热，做好事从来不留名。为了小海，也够费心的。”
老肖又把一件货物，拎到推车上：
“举手之劳。小海家里，你也知道什么情况，能帮就帮吧。”
小周叹了口气：“这孩子太可怜了，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碰到那样爹。”
此时，满头大汉的路小海推着双管车，从仓库走了出来。
“行了，小周。过来搭把手，卸完早点回去休息。”老肖随即停止了聊天，对小周吩咐。
小周搓了搓手：“得嘞，领导发话，我照办。”
说完哧溜一下，爬上了货车，从后往前般货。
老肖扶着堆满货物的双管推车，对走过来的路小海道：
“憨娃子，把这车推回去。”
“好勒，师父！”满头大汗的路小海，使劲推起分量十足的货车，再次晃晃悠悠折返而去。
堆积满满的推车，对比廋小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吃力。
小周看着有些担心不已，忍不住冲路小海背影喊道：
“小猴子，慢点，注意安全。”
“知道了，周叔。”推着货车前行的路小海没有回头。
老肖看了看路小海的背影，神色从容淡定：
“放心，别看憨娃子年龄小，做事却有章法，不然我也不敢留他。”
听到这儿，小周停下了手中活，问了一句：
“对了，你是不是要给小海转正？”
老肖随口反问：“憨娃子跟你说的？”
小周搓了搓手：“没有，我自己猜的。”
老肖手上活不停息：“嗯，我跟李总说了，下个月开始，他就转正。”
小周面露担心：“他还不到十六岁吧。如果他那爹闹起事来，挺麻烦的。”
老肖看了眼对方：“离十六还差三个月。工资待遇先转正，仨月后在签劳动合同。”
小周想了想，脸色赞同道：
“先上船，后补票。瞒天过海，不错不错。不对，我想想，应该叫暗度陈仓。”
“行了。回去别跟你那大嘴婆娘说，我不想过两天，听得满城风雨，到处都是。”老肖盯着小周嘱咐。
小周明显有些心虚，嘴上解释：“她是嘴碎一点，但是心很好的。”
老肖不为所动，双眼认真的注视着他。
小周讪讪一笑，马上郑重表态：
“你放心，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此事不会传出去。”
老肖点点头，放过了小周。
一个时辰左右，满车货物被三人倾卸一空。
小周洗净双手，打过招呼，便开着空空的货车离去。
“憨娃子，收拾完，进来一下。”老肖说着就进了货运办公室。
路小海应承一声，手中加快速度。很快整理完货物后，走了进去。
老肖坐在办公桌前，低头写着什么。
“师父，找我什么事。”路小海上前问道。
老肖随手指了指旁边，棱角磨损严重，皮色老旧的沙发：
“先坐下等等，我马上就记完了。”
“哦。”
路小海坐了下来，挺直的腰板，并没有倚靠在沙发后背。
来货运部两个多月，上一次正式谈话，还是刚进来那天。这次也不知道什么事？
真希望，能在这里一直干下去。
如果运气再好点，三个月以后可以多些转正机会。
路小海惴惴不安的琢磨着。
老肖很快放下了手中的笔，抬头望着路小海，沉吟一下：
“憨娃子，你来货运部多长时间了？”
“两个月十九天。”路小海明显有些紧张，身体绷的越发笔直。
看他紧张不安，老肖决定直入话题。
原本想说的一些话也就此省去，毕竟和孩子的沟通方式与成人还是有所区别。
老肖面色柔和开来：“别紧张，放松一点。是好事。”
路小海眼睛顿时一亮：“师父，是不是我的转正有望了。”
老肖点了点头，呵呵一笑：
“嗯。两个多月来，你表现非常不错。所以公司决定，提前给你转正。从下个月开始，你就是正式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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