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斜夕阳,犹见伊人静坐窗前,纤细的双手起起伏伏,手中的线也飞快地穿梭于白锦之上,她低头专注着,脸上浮现着淡淡的笑容,不知在思念着谁。
小笙痴痴得看着,自从那日见了这女子后,他心里的波动持续未消,于是连着几日,小笙拿着破碗坐在店铺对面,看着女子发呆,直到女子收了工,小笙又偷偷尾随着女子跟了一路,直到一个身影拦住了他的去处,那是一个老婆婆,穿着粗衣,手里拄着一根树条,眼神愠怒地瞪着小笙。
“梵小笙!你一天天早出暮归的,我以为你去打探消息,想不到是在搞尾行!”
原来是芙丽雅,这几天她看小笙总是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以为小笙是在为找不到伊人图的线索而着急,于是变装成一个老婆婆也去松江府打探打探,谁知不去不知道,一去就发现了小笙坐在一个店铺对面的街上,看着店铺里的一位女子犯花痴!而且还竟然一路跟踪女子,他是打算做什么!
“啊呀!娘啊!你怎么了啊!你不要吓我啊!娘啊!!”
还没搞清楚状况的芙丽雅突然被小笙一把抱在怀里,小笙迅速一脚踢在芙丽雅的腘窝处,芙丽雅顺势就向后倒去,只看见小笙朝她挤了挤眼睛,立马又换了张脸,大声的嚎叫着。
“大娘是怎么了?这位小郎君,妾身的家就在前方,要不带大娘去家里休息下。”
一个关切的声音响起,还未走远的女子在听到小笙的喊叫后,回头走了过来,看着小笙怀里的老婆婆闭着眼睛,嘴巴微微的张着,似乎生了病,心善的她连忙让小笙带着老婆婆去自己家里休息,殊不知跟在她身后的小笙此时弯起了嘴角,得手了!
眼前的宅子虽然有些残破,却还是依稀能看出它曾经古色古香的样貌,看来这位女子确实是出生于大户人家的子女,走进大门,小笙抱着芙丽雅跟随女子进了内堂,这一路偌大的宅子里就再也没有遇到其他人,莫非这个家里只有该女子了吗?待女子将小笙领到一间客房后,小笙连忙将芙丽雅安顿在床上,顺便在芙丽雅的手臂上稍稍掐了掐,然后小笙转身朝着女子作了作揖表示感谢。
“此番感谢姑娘的救命之恩,在下定当结草衔环以报之。”
“子墨...?”借着微弱的烛光,女子怔怔地看着小笙的脸。
“子墨?在下梵小笙,子墨是谁?”
“你说你姓梵?那可否识得梵子墨?他是我的夫君。”听到小笙的名字后,女子激动地上前一把抓住了小笙的手。
“抱歉,在下并不认识。”小笙轻轻将自己的手往下坠了坠,女子随即也发现了不妥,松开了手,往后退了退。
“是妾身逾矩了,方才看到小郎君的样貌和我那夫君有些相似,小郎君又说自己姓梵,妾身还以为是夫君的宗亲。”
“那你的夫君呢?”
“他上战场了。”
不知是否是因为小笙长得和自家夫君有几分相似,还是因为她真的太寂寞、太孤单了,这个夜晚,在这个偌大的宅子里,她对着小笙述说起了自己的过往。
她叫林锦笙,本家也算的上是富裕人家,那时候的自己还是个是待字闺中的小姐,闲暇之时会赋诗作画。一日,听闻镇上有位先生设幔授徒,在家中招收女弟子传授刺绣技艺,她便与几位闺秀一起来到私塾学习刺绣。传授的先生姓顾,也是位女子。先生的绣艺十分精湛,半画半绣,以绣代画,无论是山水、花鸟和人物都能绣得活灵活现。
就这样,她一直在先生那里学习刺绣,直到及笄之年,她依着父母之命嫁于邻镇的表哥,便没再去私塾学习绣艺,不过这些年下来,她的技艺也算是良好,先生也曾夸赞过她,嫁为人妇后,她得空便也会依窗而坐,一针一线地绣着绣品,日子平淡而美好。
谁曾知一场战乱将这份美好彻底摧毁了,自己心爱的夫君上了战场,生死未卜,家中老人又相继病倒离世,一时间她成为了家中唯一剩下的人,洗衣做饭她都一人摸索着做,久而久之原本白皙稚嫩的双手磨出了茧子,为了支撑这个家,为了等待夫君归来,她只得上街谋差事,无论如何她都要活着等下去。
等等,她刚刚说什么?一位姓顾的先生传授刺绣技艺?对了,就是这个时间点,明朝末年,顾绣创始人韩希孟所在的顾家衰落,顾绣在战火中销声匿迹,直到顾玉兰的出现,才让顾绣再次浮上历史舞台,这个顾玉兰是突然出现的,历史上没有过多的详细记载,只说了她在家中设幔授徒,专收女弟子传授技艺......
看来之前对这位林锦笙有着异样的感觉,原来是因为在她的身上有着小笙他们寻觅已久的线索,伊人图,终于有眉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