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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叹息,在幽婉柔美的箫声之后,于这白雾阳光之下,显得突兀而让人顿生怜惜。
辛棘奴抬眼望去,只见浓雾之中,一叶乌篷轻舟披着清白的日光,已是冲破雾色,其上有两名女子。一名女子在船中划着双桨,一名女子站在舟头,吹着一支碧色的玉箫,在雾气中,若隐若现,似凌波自行。
水波之上,桨声悠悠,荡着清波,揉碎了水面金色的波光,缓缓地靠近前来,进入水畔密密丛生的翠竹荫影下。水面浓雾飘渺,除了水畔轻舟,便再无其他舟子,四下里寂无人影。
这轻舟中便只得这两名船客。
那小黑狐此时突然从岸边的一处花草间跳出来,跑近岸边,朝着这轻舟上的两名女子“吱吱吱”叫着,似是欢喜无限。
辛棘奴心下颇有些讶异,凝神看去,见那轻舟横卧于近旁的水畔竹荫里,不再移动。
舟中二女此时皆是站于舟头,于雾气朦胧中,依稀可见这两名女子,一个身形娇小玲珑,着一袭淡绿色绸衫,另一个身材高挑苗条,身穿一件浅蓝色深衣,却看不清她们的样子。
那小黑狐欢叫一声,飞奔过去,一跃跳上舟头,朝着二女“吱吱”叫了数声,再一跃,扑入那名娇小的绿衫女子怀里,挨挨蹭蹭的,甚是亲热。
那绿衫女子轻轻将那小黑狐抱在怀里,笑口盈盈,道:“你这小家伙,这几天跑去哪里啦?害得我和姐姐到处找你呢,现在你倒自己回来了,呵呵……”看着小黑狐身上缠着的衣片,轻轻掀开来,看了看,皱了眉头,对蓝衣女子说道:“姐姐,我们家小黑受伤了呢,却不知是谁好心,帮它作了包扎。”
旁边那名蓝衣女子看了看绿衫女子怀中的小黑狐,微微一笑,轻轻说道:“嗯,这小家伙回来就好,咱们也回吧。”说罢,侧了脸面,看着东去的远水,将玉箫放在唇边,轻轻吹响。
竹下阴影中,箫声悠远而清寒,如舟下绿水微澜,清清冷冷,正如寒水孤舟中一介天涯客子,竟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人。
雾色迷漫,风拂了这蓝衣女子的衣袖,身影俏立于舟头,一动也不动,静美如塑,良久良久。
那名绿衫女子举步便要去舟后划桨。
正于此时,那只小黑狐突然从绿衫女子的怀里跳出来,站在舟头,对着正立于岸边石上的辛棘奴“吱吱吱”叫着,似乎甚是焦急,然后又一下蹿至那名绿衫女子身前,抬头朝她叫了数声。绿衫女子见了,心下已明,不禁抬头向岸边的辛棘奴看了几眼,道:“姐姐,我们家小黑多半是那岸上的人给救的,我们可否向那人表示一下谢意?”
蓝衣女子听得,并无言语,兀自吹着唇边玉箫。
辛棘奴在岸上见了这两名女子,心想,此间再无其他人,正好可以向她们打听一下,此处是何地。正要缓步上前,忽听那舟中的蓝衣女子箫声一转,音调急转高音,有如云中响箭,激越而起,然后突然断歇,将玉箫从嘴边移开,轻轻唱道:——
“今朝来友,何去悠悠?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偕之来归,与我解忧;
山重水复,路长且阻。
彼君子兮,无怨无尤;
赤虺河上,绿水轻舟。
大娄山下,迎客有酒;
彼君子兮,可否与游?”
声音柔美清净,娇媚清脆,旋律和缓,悠扬,深情一往,如山中清泉,潺潺而流,如细雨滴进心田,润物无声。
那女子一曲歌毕,抬手去将身前那名绿衫女子肩上的一片竹叶轻轻取下,转过身,抬起头来,面对高岸上的辛棘奴微微一笑,说道:“这位大哥看这赤虺河水雾景可美,你与我等姐妹二人何不荡舟江上,尽览这和平安宁之乡?”说着将手中玉箫握于手心,双手抱拳,向辛棘奴深深一鞠。
辛棘奴在雾气中看不分明这两名女子的样貌,但听那蓝衣女子说话声音极是柔美,纤细,清脆,正是一个正当芳华的小女儿的嗓音。
辛棘奴听着这歌声,词意古雅,似有相邀之意,又听这确乎相请的言语,遂牵了大青马,走到水边竹荫下,相距这一叶轻舟不过数尺,此时,透过清淡的雾气,已可看清这两名女子的样子。
此时,三人相向而对,竹荫之下,青雾之中,明媚的阳光斜斜的照映下来,眼前的二女样子已是可以看得清晰。那绿衫女子看上去约略十五六岁光景,她身形娇小玲珑,正是豆蔻之年的少女,一笑时,颊上印出浅浅梨涡,一嗔时,眼含羞而不怒,一嗔一笑之间,总是无常于不可猜度;那吹箫女子年岁稍长,约有十八九岁,两颊有些清瘦,鼻挺而秀美,两弯眉梢如画,身穿一袭淡蓝色深衣,衣襟甚是合体,衬托得她肤白胜雪。
两名少女俏生生地站立船头,头顶皆是随意挽了一个丸子头,各结了一条细细的白色丝绦,轻轻的垂在双颊后,在江风拂过时,衣带轻舞,似有不胜凉风的娇羞。
辛棘奴虽潇洒飞扬,但诗礼传家,家门规矩素来清净严格,于男女之间戒律颇多,人人律己谨严。他见对方竟是两个娇娇怯怯的小女子,容色清纯无邪,清丽不可方物,在此无邪单纯的容光中,深感自惭形秽,呐呐不知可说甚么,一愕之下,登时脸红过耳,向这两名少女躬身一揖,道:“这两位小妹,打扰了。”说着,便要转过身去,欲待回身便走,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与这两名女子有似曾相识之感。
那名年少的绿衫少女见他如此,忽扑哧一笑,忙轻轻捂住了嘴,嘴角的梨涡浅浅显出,说道:“这位大哥哥,你救了我们家小黑,便是我们家客人,我们家可是要好好款待你的呢!”眼神大胆而热切地看着辛棘奴,两只大眼睛骨碌碌地紧盯了辛棘奴的眼睛,神态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