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双打对战中,很多人认为两只宝可梦一定要保证打击面互补,甚至有人只选择输出型宝可梦,把双打变成了两个同时进行的单打,这是一个很严重的误区。”上午九点,卡训的第二节课刚刚开始十分钟,这节课是杜娟讲的“对战基础理论”,赛制篇的第二节“双打对战”,讲台下学生座无虚席,听得聚精会神,讲台上杜娟也讲得兴致勃勃,随时能联系到现实中的例子,“关于这一点,我们要举出一个例子,这是第60届合众联盟大会双打对战的一例,堪称双打的教科书。红方选手朴兴俊的帕奇利兹使用跟我来和文柚果恢复,连续吸引对方暴飞龙和班吉拉斯的强力攻击,为其烈咬陆鲨创造了攻击环境,得以一举击溃对手。这场对战就很好地体现了……”
“赵副校长,现在还是上课时间,这个通知您等下了课再来不行吗?”
走廊上突然传来的吵闹声打断了杜娟滔滔不绝的讲课,听声音像是出云研教官那公鸭嗓子,顺着杜娟惊讶又疑惑的目光,全班同学都注意到了那个站在教室门口的男人:赵汉云。
“赵副校长,您这是……”杜娟叉着腰站在讲台上,看着赵汉云一步一步走近,没有半点让开地方的意思。
赵汉云已经走到杜娟面前了,才嘿嘿笑了两声,举起两张纸,对杜娟说:“我占用两分钟。念两个通知,校委会刚发下来的,念完就走,不打扰你上课。”说完,都没管杜娟摇头反对,就这么站在讲台上,大声念到:“关于给予常百川开除学籍的处分决定。”
这话一说出来,包括杜娟在内,屋里所有人都愣住了,一时间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赵汉云,哪知他根本不念正文,马上换到下一张,同样只念了标题:“关于给予南宫菲儿等12名学生通报批评的处分决定。”放下了那两张处分通知,转头向还在发呆的杜娟说:“通知我就放在这里了,杜老师你正常上课,我先走了。”
“哎……哎,你等会儿!赵汉云,你什么意思?”赵汉云放下通知转身就走,杜娟抓都抓不住,只好追着他跑出了教室,嘴里愤慨地大喊着:“这东西你上课时间跑来念,你想干什么?”
随着杜娟追出教室,在走廊上揪住赵汉云,教室里的学生中也炸开了锅,最前面的学生一把抓过那两张通知,站在讲桌边大声念了出来:“我校65级一班学生常百川,因故意杀人罪于联盟65年5月19日被卡那兹检察院批准逮捕。依据《卡那兹训练师学院学生违纪处分管理规定》第三章第十一条第二款‘触犯联盟法律,构成刑事犯罪者,给予开除学籍处分’,经校委会研究,决定给予常百川同学开除学籍处分。其导师王御行(高级教授),因监督管理不力,依据《卡那兹训练师学院教职工管理规定》第六章第十五条,决定给予王御行教授撤除教研部主任,停止招生三年处分,并进行通报批评。以上人员对处分有异议,可在五个工作日内向学校校务委员会违纪处分申诉处理委员会提出申诉。卡那兹训练师学院校务委员会,联盟65年5月21日。”
“自联盟65年5月16日至联盟65年5月20日期间,南宫菲儿等12名同学因听信谣言,违规组建学生社团,以张贴海报、标语,悬挂横幅,组织学生签请愿书等形式对抗学校的处分决定,扰乱正常教学秩序。经校委会研究决定,给予南宫菲儿等12名同学全校通报批评,并责令三日内解散违规社团,停止一切相关活动。希望广大同学引以为戒,严于律己,认真遵守学校相关规定,共同维护学校正常教学秩序。联盟65年5月21日。附件是通报批评的学生名单……”
那人念通知时教室里就已经充斥着嗡嗡的小声议论,诸如“校委会怎么能这样?”“老常还没审理呢,怎么能把他当成罪犯?”“应对委员会是学生会组织的,难道学生会也不合法?”之类的反驳不绝于耳,等到两张通知全部念完了,亚莎更是直接站起来,整张脸都涨得通红,快要和她那火红的头发融为一体了,她大喊着:“这个决议不公平,我们要进行抗议!”
亚莎平日里绝不是愿意出风头的女孩,和别人聊天时她都主要在听,很少说话,如今连这位恬静的淑女都一脸怒容地站起来,足可见这两项处罚在学生心中引起了何等的震动和波澜。随着亚莎这一声“抗议”,更多声音响了起来:“他们这是独裁!”“校委会肯定都被赵汉云收买了!”或是“我们要联名反对,要向媒体曝光他们!”
“老常的案子一定是冤案,学校不分青红皂白就开除他,是别有用心,是派系倾轧,我们必须替老常再次申诉!”亚莎一反常态,激动地跳到讲台上,挥舞着双手大声喊着:“对委员会的通报批评更是损害了学生进行维权的合法权益,是违反联盟宪法。应对委员会不能解散,我们要求学校解释委员会哪里违规,我们要求进行合理的抗议活动,我们要求学校作出道歉!”
“对,抗议,我们要求道歉!”跟着亚莎夸张地挥舞的手臂,部分学生也齐声大喊着,很快就引起了旁边班级的围观,就在已经有人站起来要找校委会和赵汉云理论时,围观的人群惊呼着一哄而散,教室最前面几排的学生也赶紧闭上嘴低下了头。
杜娟一脸怒气站在教室门口,身后跟着不知所措的出云研。
“抗议什么?你们还嫌闹得不够大吗?”
就像有一盆凉水当头泼下,教室里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大部分学生都低着头盯着地面或是桌面,但仍有一小半人死死地往前瞪着,咬牙切齿,一副想要找人打架的模样。
“杜娟老师,这并不是我们想闹事,实在是学校的处罚太荒唐了,我们有一百多人的联名请愿书,可他们根本不予理睬!”亚莎的语气也有些心虚,声调也不如刚才那么有气势了。
“行了,你回去!”
亚莎似乎还想说点什么,看到了杜娟阴着脸将要发作的样子,只得闭上嘴巴,悻悻然走下讲台。杜娟重新站在讲桌前,拿起这两份通知慢慢看着,手指抖得厉害,震得纸张都在哗哗作响。终于全部看完了,放下这两张纸,合上自己放在讲台上的书和讲义,长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现在就算是讲课你们也肯定听不进去了,自习吧,别闹太大动静。”
然而,就在杜娟探身去拿粉笔,准备在黑板上写下“自习”两个字时,她却突然愣住了。
“菲儿呢?”
刚才群情激奋,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菲儿的座位早已空空如也,也没有人奇怪为什么站出来的是亚莎而不是菲儿。此时人们才惊讶地发现,不仅是菲儿,连同一直坐在后门边的阿离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阿离是追着菲儿跑出来的,大概在第一份通知念到一半时,菲儿就捂着嘴哭着从后门跑掉了,令阿离十分诧异的是,大家的注意力全都在处罚通知上,居然没有几个人注意到菲儿。
菲儿这一路跑得并不快,实际上,她只是在小步快走,两手不住地擦掉鼻涕眼泪,阿离几次上前想递张纸巾,都被她甩开了,只好默不作声地跟在女孩身后。
“行了,你别跟了,你让我静静!”菲儿在卫生间前猛地停下脚步,这一嗓子喊得破音,然后抢过阿离手中的纸巾,钻进卫生间里。
伴随着吱嘎吱嘎的门板开合声传出的,是女孩的嚎啕大哭。
听着菲儿撕心裂肺的哭声,阿离也觉得胸口被是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这种哽咽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多年前那个暴雨倾盆的午夜。
他曾经拥有过一朵娇艳欲滴的小花,那是在他荒芜的星球上唯一盛开的色彩,小小的孩子不可救药地爱上了这抹鲜红,发誓要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它,只因除了这朵小小的、矮矮的、看上去就无比脆弱的花儿,他的世界中就只剩下风沙和尘埃。
然而,当那一夜用电闪雷鸣照亮了他的双眼时,当命运的山峦不可避免地发生了滑坡时,当他亲眼看到那朵自己无比珍视的小花猝然凋谢,而他根本无能为力时,他真的心如刀绞。
他最怕听到喜欢的女孩的哭声了。
哭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当阿离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已经走过了以暴风雨之夜为主题的漫长的回忆画廊,站在名为现实的出口上。窗外正是木棉花如陨星般凋谢,大片大片的绿荫开始攀上枝头的时节,在明媚的阳光下,就连那些枯萎的花瓣都煜煜生辉。空气中弥散着湿润的水汽,微风带来清冽的花香,仿佛一坛用清泉酿成的美酒,引人心醉。
菲儿悄无声息地占到了阿离身后,她的眼睛仍是红红的,微微肿了起来,已经洗过了脸,原本嘴唇上浅浅的口红被洗掉了,额头、脸颊和脖颈上沾着凌乱的头发。她轻轻叹着气,鼻音很重,嗓子也有些沙哑,如此说着:“阿离,对不起,我不该跑掉的,可是我控制不住……”
阿离怎么也想不到,菲儿开口的第一句会是道歉,他不明白女孩为什么要道歉,她做错了什么吗?还是说她以为老常被开除是自己的责任?
“你已经很努力了,没有人会怪你的。”
“我知道,可是这个时候,我应该立刻站出来反驳,而不是逃掉,我,我,我真是大脑一片空白……”
“好了,别想了。”阿离双手轻轻抓着少女纤瘦的肩膀,就像在那个山崩地裂的深夜中一样,紧紧地将菲儿柔软的身躯搂进自己怀里。他能感觉到少女的身体有些僵硬,双手仍在微微抗拒,这让他下定决心,把怀中的女孩抱得更紧了,凑到她耳边,轻声说着:“要是因为这点儿小挫折,我们就颓废了,分裂了,那我们也不可能对抗强大的敌人。”
“可是,可是……”
“放心吧菲儿,你是我们的领袖,但我们并不是没了你就一事无成,我们有亚莎,有大宇,有杜娟姐。相信我,我们的伙伴,比你想象的更加强大。”
菲儿闭上眼睛,点着头,颤抖地啜泣着。先是低头呜咽着,没过多久,双手就紧紧抱住阿离的腰间,把头埋在男生宽阔厚实的胸膛上。
“阿离,我怕,我怕啊!万一我们的努力无济于事怎么办?万一牵连了更多人怎么办?万一又有人因此被开除被处分怎么办?阿离,这些天我没完没了地想,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没有办法。阿离,告诉我,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呀?”
连日来积累的压力像洪水一样冲击着女孩逞强的堤坝,那温柔的拥抱更是抽空了她最后一丝倔强,菲儿就这样在心爱的男生怀里,再一次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听着音调都有些走样的哭声,感受着胸口浸湿的泪水的温度,阿离慢慢低下了头,亲吻着少女栗色的长发,发梢间有浓郁的木棉花香,好像刚刚驻足着花的精灵。
“菲儿,只要我们走在正确的方向上,那么即使道路是曲折的,前途也是光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