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南崮鹿山北崖边有个破旧小寺,周围绵延几亩皆是杏树。因前朝建寺通地下河,此寺被唤作“汲水”,延用至今;其间十七代住持,暂且不提。
洪德十一年,北方鲜卑十二部落大举进犯我朝,天下大乱,山匪横行,民不聊生。汲水寺东三间禅室俱毁于匪乱,贼人趁火盗取寺正大厅玉佛一尊,屠寺二十一僧。第十七任住持执意与寺共生,葬生烈火之中。大约也应了天意吧。匪情顺势蔓延,官府迁离,此事只得就此作罢。
后经春秋三十载轮回,一翁踏月夜访汲水寺,依稀可见其鬓间霜华。那老儿对着寺侧院中唯一尊石佛深深叩拜,涕泪纵横。自言十六从军。二十生子,二十七逃役,返回故园时媳妇孩子早已病亡,迫于生计,只得上山落草,而后烧杀抢掠无恶不做,还曾参于三十年前的屠寺。只叹到头来孤孑一身辗转流落尘世、不得善终。
佛自顾拈花,无言回以笑答。
长夜漫,长雨绵,今宵瑟冷,难度。于是乎在这般寂寥的更漏声中,一老翁对一旧佛,从月朏星坠跪到了天明烹微。
久安三年十一月十八的清晨,世上多了个曾参与屠寺的和尚。罢了,一切皆是定数与机缘。汲水寺如此,二十一僧亦如此。末了坐拥苍山断崖,执掌孤灯,又何偿不算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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