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的年会结束，离春节放假没剩几天了。
今年林烨要回家，更要抓紧把去年的工作收尾了。
通迪的货到了，回京之前林烨已经和吴凌风通过电话，约好回来的周一就去交货。
送货，林烨通常就是一个人。
软件产品不管多贵，无非就是几张光盘，一张licence。
产品有用户编码，别人抢去也是没用的。丢了，大不了就是补发。
……
出发前，林烨例行是要和吴凌风再通次电话的：“
“吴总好！上周约了下午交货，您看我是直接送去采购部，还是？”
“对哦，林烨，我下午不在哦…
有个重要项目，最近几天都有可能不在广州。”吴凌风在电话那边，慢悠悠地说道。
“这样啊，那采购部经理签字验收行吗！”林烨不自觉地双眉微蹙，赶紧询问道。
毕竟验收是收款最重要的环节。通迪的财务之前都是只认吴凌风签字的。
……
“采购部签字当然可以。”
但收款，得按公司领导签字时间算起啊！”吴凌风依然不紧不慢地说着！
林烨心里跑过一万匹…，却只能在电话这头好声央求道：“
“吴总，您也知道，这张单公司就没挣钱，这收款再耽误，老板非把我皮给扒了…
您就行行好，今天在公司等我会儿。
我现在就打车出门，行不行？”
……
“我也正准备出门啊，话说，我不努力跑客户，你的全省推广，靠谁呢！”
听林烨的声音着急，吴凌风的声音却是愈加地慢！
“吴总……您厉害！”
林烨感觉一口气卡住，明知他逗自己，却是接不上了。
……
吴凌风无非就是想让林烨卡个两秒，绝对没有想让她上不了气的意思，他在电话这头思索了几秒接着说道：
“我们顾董下午五点在。
他最不喜欢一个人吃饭了。
如果你陪他晚餐，或许，他可以签字付款……当然，我要先问问他……”
……
“陪，吃饭算啥。
只要帮我签字，我陪他吃到吐！”
林烨一听有希望，答得豪不犹豫，声音里的活力又回来了。
“哎，一个姑娘家，又不难看，得吃多久，他才会吐啊……”
吴凌风笑着又调侃了她一句，这才挂掉了电话。
……
不一会，吴凌风给林烨回了话，下午五点，顾董办公室4004。
林烨在心里暗诽一句“我去，4004！”
下午四点五十，林烨抱着一个大纸箱站在通迪门口，不一会，采购部的小刘接了她上二楼验货。
验货的流程简单得等于一，无非就是按住合同约定，把licence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对照一遍。
……
半小时以后，小刘拍拍箱子，拿着验收单对林烨说道：
“林经理，我先去找部门老总签字，吴总不在，我得上楼找顾董。
我先领你去一楼会议室等着，签好了再给你拿下来。”
“好呢！那就麻烦您啦！”
林烨笑吟吟地朝着小刘弯腰致谢。
对办事人员客气，真的比对老板客气，重要太多了。
IT圈的老板，生意都不是继承来的，谈判时“条件”比什么态度都重要。但随便一个办事儿的人，看你不顺眼，卡你半天不是事儿。
……
还是这个会议室，真是舒服啊。
林烨半仰着靠在椅子上，晃着腿，望着窗外的小花园发呆。
虽是一月，但广州向来温暖，花圃也应该被人精心照料，竟依然开得精彩。
……
白色的茉莉，干繁枝茂，一颗颗小小的花蕾只得豌豆大小，却是层层叠叠、含苞欲放，衬着绿色的花叶儿，说不出的娇嫩、柔美。
紫色的满天星却是婉约清雅，碧绿细长的茎叶，开得毫不胆怯。
一阵微风拂过，花圃的翠竹叶似乎沙沙作响，茉莉和满天星也是随风轻摆……
林烨看得发呆，久等不到小刘，干脆蹲在窗边认真端详起来。
……
好一会，会议室的门轻轻敲了两声，有人推门进来，林烨赶紧起身。
进来的不是小刘，却是顾董。他穿着一件白色合身T恤，灰色的帆布休闲裤，配着一双白色板鞋，说不出的清爽。
……
林烨微微一怔。却是马上回神，她满脸堆笑地迎上前，夸张的对着顾侒鞠了一躬，起身说道：
“谢谢顾董，亲自给我送下来。”
顾侒扬了扬手里的验收单，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是该谢谢我…
一会儿，我还要亲自陪你吃饭…”
林烨：“……”居然没有接上。
顾侒见林烨接不上话时，略微窘迫的表情甚是可爱，忍不住嘴角轻轻一抿，脸上这才柔和起来。
……
他抬手看了看时间，示意林烨跟他走。
验收单，却是没有递给她。
林烨乖巧地跟在身后，准确的说，是跟在她的验收单身后。
进了餐厅，还是那间房。
……
不知为何，林烨对顾侒始终有些畏惧。
倒不是因为他在公司的位置有多高，大概两个回合，对方都不是很按牌理出牌，她应付起来略微吃力。
再加上吴凌风已经是非常难对付的角色，顾侒作为他的老板，自然让她有压力。
……
依然四菜一汤，和上次一样的清蒸鲈鱼、上汤青菜、却多了两道红灿灿、热辣辣的湘菜。
林烨看了一眼顾侒，他懒洋洋撇了一眼她，说道：
“吃饭，饿了。”
……
顾侒吃饭细嚼慢咽，几乎不发片语。
林烨也不敢说话，只得一边埋头吃饭，一边偷偷打量他，以防他突然发问。
一顿饭好不沉闷，林烨强忍住不看时间，但天却是慢慢沉了。
……
好不容易，顾侒放下筷子，林烨赶紧落筷坐定。
她真希望顾侒大手一挥，让她即刻滚蛋。
不想，他推门让服务员收拾了餐台，又沏上两杯热茶。
林烨心里忍不住哀叹：
“通迪的两个老板，真是自己的劫难。
不是被吴凌风“吊打致残”，就是被顾侒“活活闷死”，唉！”
……
“顾董，吃好了吗？”林烨捧着茶杯笑着问道，总是要说话的。
顾侒低头叹了口热茶，放下杯子，看着林烨貌似不经意问了两句：
“林经理，赶时间？
今天，男朋友接吗？”
“不赶、不赶，特别有空，只要不耽误您的时间就行！”
林烨有些心虚，避重就轻地回答。
……
顾侒把双臂抱在胸前，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看着林烨的脸，一本正经说道：
“这里偏僻，一个人晚上出去不安全，等你男朋友到了，进来接你吧！
毕竟从我公司出去，万一有啥，我们可承担不起责任啊。”
……
林烨一听，顿时有些懵了。
平素里她说话恨不得张口就来，但这会儿，却觉得四处是坑，生怕落错脚。
愣了好一会儿，她才讪讪然回道：
他今天有事儿，顾董不用担心我，广州我有相熟的司机，可以接我的。”
……
顾侒突然笑了，他俯身回到桌面，看着林烨悠悠说道：
“林经理！没有男朋友，又不是啥可耻的事儿，干嘛这么怕人知道呢！
再说了，你虽然不是很好看，男朋友迟早是会有的！
真不用着急！”
话，说得严肃，顾侒脸上的笑容却是从嘴角慢慢窜到了眉眼，似乎都快收不住了。
……
他笑时唇角微微勾起，漾出好看的幅度。
可惜现场唯一的观众着实没有欣赏的心情。
林烨有些坐立不安，但她素来遇事冷静，顾侒说话的当头，她在脑子里快速把和顾侒见面这两次，所有的情景都过了一遍。
她确定，顾侒不可能知道她撒谎。这才淡定了一些。嬉笑着回了一句：
“顾董真喜欢开玩笑，凭啥说我撒谎？
嗯，对，尤其是说我不怎么好看这句，明显就不符合事实。林烨表示不服！”
……
“不服？”
顾侒扬了扬眉，收了脸上的笑容，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茶。
林烨不知他又卖什么关子，心里莫名忐忑，不敢发声，只得耐心等他继续。
……
好半天，顾侒放下茶杯，似笑非笑地看着林烨说道：
“我们整个一楼，包括会议室，都是全程监控的！
谈判当天，你在会议室外打电话，故作谨慎，又生怕里面吴总听不见的表现。
我真的很好奇…”
顾侒说得很慢，声音也是低沉温柔。
但这两句话的内容，却似一句比一句沉重地敲得林烨有些心悸头晕。
她没有意识地喝了一口茶，有些不敢和顾侒对视了。
……
顾侒显然发现她的局促，起身给她加了点茶，坐下，又停顿一会儿才问了一句：
“林经理不用担心，我对你们谈判时用的招数并不感兴趣…
但你想知道，我为什么确定你撒谎吗？”
“我能说，不想吗？”
林烨抬头看了他一眼，可怜兮兮地说道。
装可怜，几乎是她的最后一招。
是她真无计可施时的逃生绝技。
……
“好！那我就不说了！”顾侒笑了笑说道，似乎并不想为难她。
顾侒这么一说，林烨却是按耐不住了，好奇心迫使她问到：
“顾董您还是告诉我吧，不然这一周，估计我都会做噩梦的。”
“这样啊，那你也得保证知道后，不生气才行！”顾侒却是讲起来条件。
……
“不生气，不敢生气，您接着说！”
林烨慢慢适应了两人紧张的谈话节奏，她隐约觉得这个顾侒对她也并无恶意。
而且一直自负机智的她，自然也非常想知道顾侒的自信到底来源于什么。
“特别容易…
但我突然不想说了…”
顾侒又靠回椅背，捧着茶杯不说话了。
林烨：“……”
林烨目瞪口呆，不可思议地看着顾侒，这个对话，完全不符合她平时的逻辑。
……
看到林烨脸上的表情，顾侒有点得意地笑了笑，慢悠悠说道：
“但我可以告诉你，我知道你在会议室外面所有的电话，都是打给了深圳同一个本地号码，包括给你所谓的北京余总……”
他当然不会告诉林烨，他破译了她的手机密码。
调了三个月的通话记录，做了数据分析。
发现没有任何一个高频电话出现在她的非工作时间。
当然，谈判当晚，她也没有接到任何所谓的男朋友电话。
……
顾侒并不是真想窥探林烨的隐私。
但当天晚餐，林烨同事非常刻意的“男朋友梗”激发了他的好奇心。
几番思想斗争，还真就干了这件让他自己都无语的事儿。
林烨：“……”
……
过了好久好久，林烨一把站起来，双手撑住桌面，俯身看着顾侒，双目无神，却满面严肃地问到：
“顾董，您不会，不给我公司付款吧！”
顾侒：“……”一口热茶，差点呛入气管。
他啼笑皆非地说道：
“林经理不关心自己的隐私，还只惦记着公司的货款啊！
你放心吧，合同都签了，通迪又不会耍无赖。”
……
林烨听他口气温和，应该也是真话，这才把刚才已经窜上喉咙的心，勉强压了回去。
她长舒一口气坐下去，缓了好久才回道：
“给钱就行！我似乎也没啥隐私可值得担心的！
而且，不管您用了什么方法，感觉啥都瞒不过您。我输得心服口服。
今后到你们公司谈判，连戏码都省了，我还得谢谢您…”
……
林烨一整天都提心吊胆的，刚刚被顾侒揭了个底朝天，反倒让她这一刻有了种破罐子破摔的解脱感。
她觉得，顾侒有可能就是想赢。
今天输得狼狈，她在心理安慰了自己一阵：
“认输也是策略，等我养精蓄锐再找回来…”
……
顾侒脸上一直漾着笑意，他看着林烨的脸好一会儿，起身把放一边的验收单递给她，说道：
“走吧，我让司机送你回深圳！”
林烨也站起来，刚想说“不用了”。但她看了看顾侒不容置疑的表情，便也就默默跟着他往外走了。
今天她真的累了。
第一次无比真实的经历了，智商和情商的双重碾压。
感觉比上次谈判还累，没力气再和他争辩了。
……
回深圳的路上，顾侒时而淡然、时而强势、时而略微孩子气的脸，竟然不时窜上林烨的脑子。
她不由地摆了摆头，也便不再去想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