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最重要就是收款,拿不到钱,多少合同都白搭。当然,明年的铺垫还是要的。
回头看,二零零三年的十二月对林烨简直是温柔、体贴、善良的巅峰时刻。数字漂亮,收款完美。
穿什么衣服回去,挑剔的余总应该都不会介意了吧!
……
过完元旦,整个分公司全部回京。
一如既往的全天开会,林烨简短的汇报了全年的工作和明年的工作计划。
……
从刚毕业的懵懂天真,到上一年的披荆斩棘,刮垢磨光,今年回来的林烨对所有的一切都已有些淡淡然。
她拼尽了全力,管你诽我谤我,捧我害我,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
……
余总电话。
这个当年留京指标还没下来,就亲自带林烨走完招聘流程的老板,任何时候,林烨都是不敢怠慢的。
一路小跑爬楼,一路心里暗诽:“这个破楼,为什么人气总这么旺,就不能多装个电梯吗!”
……
“余总好!”林烨推门时,气喘吁吁!
……
“林烨,怎么每次你都慌慌张张的,女孩子不能矜持一点吗?”
余总嘴角微微上扬,笑着说道。她指了指桌前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
“余总一刻千金,怕您等烦了,扣发我奖金!”林烨抬手佯装抹汗,说得一本正经!
……
“嘴这么厉害,看来业绩好,果然和长像没有关系啊!”余总难得好心情地和林烨开句玩笑。
……
林烨却是直了直背,回得一本正经:
“还是有关系的…”
……
“女的惦记,男的算计!”
……
“对啊,我长这么好看,为什么对我好的全是女人,这个圈子不是有啥问题吧?”
……
余总真笑了,一张平时严肃的脸浮着盈盈笑意,说不出的亲切。
好一会,她才看着林烨,慢慢说道:
“今年你做得很好,给你的奖金够付个房子的首期了,别乱花!”
……
她停顿了会儿,依然看着林烨。
“不乱花,听余总的!您不是帮林烨都安排好了吗,付首期!”
……
话虽有些戏谑,但她的眼神里全是感激和真诚。
余总自然看得出,她起身给自己添了些茶,回到桌前,才又继续说道:
“你去深圳两年了,按理说,应该回来了。”
……
“但,这两年你在南方经营这么好,放弃回来,却是有些可惜。你的意见呢?”
……
这个问题,林烨从没思考过,一时间竟有些茫然。
北京,这个呆了四年的城市,陪伴她从一个孤独愤怒的小镇姑娘变成一个不显山露水、会察言观色的都市白领,不能说她没有留恋。
……
但在深圳的这两年多,她到底付出了多少时间,多少心力,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那些死磕出来的客户;
那些顶住巨大压力依然支持她的合作伙伴;
那些和她一起经历过利益考验的同事。
她真的不舍得放弃,她无法放弃!
……
余总知道这是一个难题,她低头喝茶,翻看着手里的文件,没有打扰林烨。
似乎没用太长时间,林烨看着余总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
“我就在深圳!”眼神里全是确信。
……
余总把手里的签字笔放一旁,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整个人往椅背靠了靠,严肃地又问了一句:
“确定想好了?”
……
林烨“嗯!”了一声,坚定地点了点头。
好一会,余总又才说道:
“今年,你做分公司销售总监!”
……
“公司给你配原始股!”
……
“去吧!”说话时余总继续低头批文件,似乎不再看她。
“谢谢老板!”
……
“余总!您特别好!”
……
林烨起身嬉笑着说道,她整个人都放松了,声音也恢复了一贯的浮夸。
“对了,余总,如果我选择回来……股票,是不是就不给我了?”
……
“我真是,太太太,机智了!哈哈哈!”
……
林烨看余总严肃、忙碌。临走,却总想逗她再开心会儿。
“快滚…”余总抬头,忍不住笑着说。
……
“滚了,滚了,滚得很快…”
林烨轻轻带上了门。
……
距离晚宴还有时间,林烨走出公司毫无目的的四处瞎转。
冬天的北京,街上都是光秃秃的槐树。
树干苍劲,树枝枯展,竟是有些沧然的魅力。
街边堆了些积雪,估计有些时间了,底部有些固化的黑冰。风却是干爽、清凉的。
街上的行人三三两两,疾步走着。
……
隔三差五的烤红薯摊儿是林烨的最爱。
一辆辆三轮车驮着柴油桶改造的烤炉,一颗颗金黄、软糯的红薯,散发着暖而不腻的甜香……
林烨抱着个烤红薯,叫了部出租车,沿着学院南路慢悠悠地往德胜门开去。
……
她让司机在这座沧灰、壮观的城墙边停驻了几秒。这是345路公车总站,不知多少次她在这里转车,往返于偏僻静溢的学校和热闹密匝的城市。
……
车继续慢慢沿着北二环绕道东二环、再一路往西,从新东安广场游走在开阔宏伟的长安大街,又折回西单商业区。
……
安定门、雍和宫、军事博物馆、天安门、保利大厦、国贸大厦、恒基中心、国际饭店……这些熟悉又陌生的建筑或低调古朴、或奢华现代,一个挨一个,伴着渐浓的暮色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林烨的眼眶慢慢、慢慢地湿润。
……
那些谆谆教导、热心关怀过她的师长。
……
那些可爱的从陌生到亲密地室友。
……
那些喜欢过她、她也喜欢过的男孩。
……
那些泡过的酒吧、喝过的啤酒,那些撒过的谎,流过的泪……
……
她知道,这个城市,她也许再也回不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