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标结果公示五天后,将改为中标公示,五天之内,真想要翻案——
用户、招标中心高度配合,竞争对手应标不实,标书制作过程有潜在的BUG…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但,特别费劲!
……
A省,省会城市的郊区别墅,圆形的餐桌,吴凌风亲自下厨炒了几个小菜,桌上是陈厅最爱的RB威士忌。
“哥,这个标在全国影响巨大,你知道我们为此做了接近两年的准备,就这样放弃,我真的心有不甘!”
吴凌风微微俯身,仰头看着陈厅,语气凝重。
“不甘?咋办?
事儿都到这程度了,还不认啊?”
陈厅没看他,一边夹菜,一边回他,语气悠悠。
“我想想办法,把标废了,咱重新来!”
吴凌风嘴角微抿,眼镜片下,目光如炬。
“凌风啊,你呢,我也认识小十年了,以前做事从不急躁强求,这次,怎么了?”
陈厅夹菜的手在半空停滞两秒,抬眼看着吴凌风。
吴凌风紧抿着嘴角,没接话,好半天,长叹口气,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仰头喝了一大口。
仔细看,略微呛喉的威士忌似乎激得他眼眶微红。
……
“你看看新闻,王市长都带人去通迪参观调研了…再说了,顾侒向来都和部委那帮人关系不错,说紧密,都不为过。
他这人清高,不喜欢张罗事儿,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算了吧!”
陈厅撇他一眼,不紧不慢地又接了两句。
吴凌风清楚,这就是陈厅最终的态度了。
…
……
田立看到吴凌风时,他似乎喝得已经有点上头了,衬衣的袖子随意挽在胳膊肘上,晃晃悠悠地从别墅的大门迈了出来。
“我看到他了,放心吧,领导!”
田立抬手给陈厅发了个短信,下车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很多年没见你喝成这样了,今儿个,‘高兴’坏了吧?”
田立一边给他寄安全带,一边口气涩涩地低声调侃,他从小到大就没个正形儿,都这节骨眼上了,说话依然没框没谱。
“找地儿,再喝两杯!”
吴凌风直直看着前方,面无表情地说道。
田立长叹口气,接着说道:
“喝,今儿个陪你喝尽兴!”
……
夜幕降临,天穹如墨,霓虹和繁星相接在遥远的天际,天和地,无与伦比地接近。
行政酒廊,角落位, A省最高的酒店,也是最高档的酒店之一,吴凌风和田立相邻而坐。
长时间的沉默,吴凌风的脸上是死灰般的落寞。
他将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侧身看着窗外默默发呆。
好一会儿,他转身回来,看着正俯身给他斟酒的田立,沉着嘴角问道:
“为什么会输?我以为万无一失!”
吴凌风的语气里有强压的情绪。
“陈云说,看见科讯的杨溢和林烨一起去投标现场了,不排除他帮忙运作!”
田立端着酒杯,架着腿,看着吴凌风轻描淡写地回道。
“胡扯!我们被人耍了。
第一名和第二名分差这么大,这两个派去评标的人,难道是废物?
这个陈云,我看,可以直接开了!”
吴凌风闷哼一声,酒精让他说话的口气没了顾忌。
……
田立埋头喝酒,好半天抬头迎着吴凌风的目光,叹口气,幽幽说道:
“凌风,咱们在江湖跑了小二十年了,输标不和死亡一样,无法逃避?
我们能做的都做了,客户方的人,就差挨个给他们装上窃听器了。
这就是命!”
吴凌风嘴角轻颤,半响没出声。
好一会儿,他垂着眼皮喝口酒,又才看着田立淡淡说道:
“我刚才态度不好,别放心上!”
转眼间,他已经摁住了情绪。
“唉,咱倆谁跟谁啊!
我知道你郁闷,有情绪冲我来,就对了!
说实话,我们那个陈云,确实不如通迪的那丫头机灵,咱干脆动点心思把她撬了,啥仇都报了!”
田立开了句意有所指的玩笑,想要吴凌风放轻松。
……
吴凌风看他一眼,垂下头盯着桌上的坚果盘发呆,他今天真没有一丁点说笑的情绪。
田立看他那样,也不敢再吱声了,安分守己地一旁陪着。
好一阵沉默,酒廊的另一个角落是弧形的吧台,有不知名的英文歌曲飘浮传来,曲调低沉,忽远忽近。
“凌风,你从小好胜,但,咱们都这把年纪了,该把输赢看淡一点了。”
田立踌躇了有一个世纪,憋出了一句规劝的话。
“我小的时候还真不是这样!”
吴凌风终于抬头了,看着他,淡淡回道。
“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的?”
田立顺着话题发问,只要和项目无关,聊点什么都好。
……
“从认识顾侒开始。”
吴凌风仰头看着田立,酒店的灯光迷离,田立看不清他的表情。
“从我妈领着他迈进我家,我第一次知道了这个世界不公平。
他总是拿本书坐在角落,不需要说话,不需要干活,我妈,我爹,都围着他转。
家里不能太吵闹,做饭要迁就他的口味,最好的水果,蔬菜总是让他先吃…
那时,我就开始一门心思地想要赢他。
可是,我从来没有赢过。
是的,我从来没有赢过他,不管我多努力。
学习,爱情,工作…没有一项,我不是拼尽了全力,只要有他在,没有人能看到我。
他赢得甚至云淡风轻。
这不,你看,我绞尽脑汁,依然输给了他?”
吴凌风语气幽幽,听不出情绪。
……
说完这段话,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顿了好一会儿,语调骤升:
“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我站在顾侒的身旁,就像一个小丑。
我是谁?他家保姆的孩子!
我为什么能考上牛逼的大学?因为他给我补了四年课!
我为什么能做到通迪的总经理?因为他是董事长!
有意思吧?我他妈觉得特别有意思!”
他看着田立,面无表情、声音激昂,听得出愤怒。
田立知道,他喝高了,一瞬间的事儿。
……
中学时,田立的父母有一官半职,算是县城里的特权阶级。
他不爱读书,总在最后一排趴着睡觉,考试时,坐前面的吴凌风总给他抄卷子,是唯一一个愿意和他交往的优等生。
吴凌风从来就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二十几年的时间里,田立第一次听他讲心事。
田立低头喝酒,心里莫名伤感,好一会儿,他抬头看着吴凌风,缓缓说道:
“凌风,我听完心里不好受,你想听听一个旁人的看法吗?”
“讲!”
吴凌风没看他,语气沉沉。
“没有人在乎你是谁的孩子。
我只看到你特别牛逼,农村孩子,考上最好的学校,工作以后干什么都游刃有余。
至于爱情,我他妈觉得你就是傻逼,你从来没有表白过。怎么就觉得自己一定不行?”
田立的声音也有点高了,他也没少喝。
……
“你觉得顾侒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吴凌风开口问道。
“君子啊!”
田立靠在沙发背上,沉思几秒,悠悠回到。
“那我,一定就是小人了!”
吴凌风苦笑一声。
“扯淡吧你,你就是固执,傻!
你知道小人是什么样吗?真是小人,顾侒那么信你,能被你整’死‘一百次!
对了对了,有一项,你百分百赢了他!”
“什么我百分百赢了?”
吴凌风望着他,一脸疑惑。
“全世界都看得出他在乎你,但你不在乎他啊!你们倆怎么有点痴男怨女的样子?”
喝多以后的田立说话愈加不正经。
这句极不正经的话,却让吴凌风不由得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