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总，你怎么看？”
王律师的声音沉沉的，一对精锐的眼睛试图在林烨空茫茫的眼神中找到焦点。
猝不及防的打击就像在林烨的脑子里引爆了一公斤的TNT，她的大脑、耳朵里全是遮天蔽日的轰鸣声。
她眼睁睁地看着王律师的嘴唇启合却听不到他的声音。
她把手里“重若千斤”的几页纸放桌面，双手覆在脸上用力地搓了几把，借这个动作强行摁住了自己快蹦出胸腔的心。
好一会儿，她重新抬头看着王律师说道：
“对不起，刚才您说什么来着？”
……
王律师叹口气，略过刚才的问题看着林烨回道：
“合同评审是在吴凌风离职前一个月做的，没有他的签字，但有顾董的。
我估计对方想表达一个意思：我准备走了，所以不管事儿了，责任领导不在自己而在顾董！”
林烨就是因为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刚才才会有被雷劈中的感觉，她咽口唾沫，涩涩地问道：
“从法律的角度，您觉得这些资料的证据链确凿吗？”
王律师用律师该有的冷静口气回道：
“这几页纸有通迪对会务公司的汇款记录，有会务公司扣除服务费后给一个名为范伟的人的转账记录…
单从这些，只能表明通迪的员工因为某个项目从会务公司洗了一大笔现金出来…”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
“如果他真要搞事，必须得有相关客户的资料还得有相关人员实名指证，缺一不可…
否则经侦不会立案！”
……
王律师喝口茶，沉着嘴角看着林烨接着说道：
“通迪这么多年从没有过大笔的‘会务费用’，顾董相当清楚里面的利害关系，而且之前所有的商务评审都是吴凌风签字…
这，一定是他精心设计的陷阱…
你试着找找责任销售，如果能说服他站在我们这一方，应该可以化解！”
……
范伟，以前王力宏团队的人，林烨刚进公司没多久就离职了，她隐约有点印象是个矮个子的中年男人。
王律师的话让林烨在乌云蔽日的当下看到丝天光，被一棍子“抽”晕的脑子也有苏醒的迹象。
她把这几页纸又逐字看了一遍，很快在心里摸出条思路——
客户不傻，转账记录一定不可能有，销售也不傻，不可能主动去干对自己有害无利的事情，除非有巨大的利益摆在他面前让他罔顾个人安危。
利益都是可以谈的…
当务之急就是把这个人摁住！
……
想到这里，林烨有些坐不住了，她即刻摸出手机想打给王力宏。
诺基亚钢质的外壳泛着冷光，她的拇指在拨出键的上方迟疑了片刻——
这么大笔钱，接收方一定得是相当关键的人物，客户就放心从一个销售手里拿钱？
会不会范伟仅仅是个经办人？
带着这些疑问，电话接通时，她试探着问道：
“王总，Y客户的主管领导您熟悉吗？”
王力宏在电话那头顿了会儿才回道：
“接触过，谈不上熟悉。”
……
林烨的眉头不经意地挤了挤，接着问道：
“我们公司和他们近期签过一个过千万的合同，领导这一块儿，是谁和他们接触得多一些？”
王力宏回道：
“以前公司有个叫范伟的老销售一直跟开这个客户，我也就没多参与，他离职后我才重新接触。
怎么啦？”
林烨随口应道：
“没事儿，和朋友聊天听说他们今年还有些钱没花完，想着是不是给他们塞点东西…
对了，你把范伟的电话给我一下，我找他叙叙旧，公司用人之际，看能不能争取一下这哥们儿！”
……
两人挂完电话，王力宏即刻把范伟的号码发给了她，林烨迫不及待地拨通了他的电话：
“你好！”范伟的声音带着一个老销售该有的沉稳。
“你好范经理，我是林烨，对不起周末打扰，想约你见面聊聊！”
林烨开门见山。
“林总好！我这阵子有点事，一直不在广州，您有什么事儿电话里方便吗？”
范伟的语气淡淡的，仅仅保持了礼貌的客气。
“电话里不好说，你在哪儿，我去找你，不会耽误太久，只要还在地球都没关系！”
林烨拼劲全力挤出笑意说道，想努力让两人之前的气氛轻松一点。
范伟大概不了解林烨的风格，瞬间有点语塞，半响回道：
“这几天我都在北京，说实话，我真的没空，要不等我回来再约您？”
软钉子，林烨不带怕的，她瞬间回道：
“那我明天就飞北京，你什么时候有空，就什么时候召见我！”
范伟应该知道林烨的难缠——真拒绝，她站他家门口都不出奇；他电话那头闷了好一会儿回道：
“我周三回来，您要不急，我们周三晚上见？”
“行，我定地方，不见不散！”林烨语调轻松地挂了电话。
……
语调轻松，林烨的心里却是一点都不轻松，就不说到周三这哥们儿会不会找个藉口避而不见，他的语气里也全是浓浓的戒备，要突破他的心理防备不容易。
服务员进来加茶，林烨一头反应过来还没点菜，她赶紧的张罗着点了菜，自己再没有心情吃饭也不能让周末加班的王律师陪着饿肚子啊。
……
白天鹅中餐厅，江面流光溢彩，包房里气氛热烈，情绪低迷的林烨把销售的职业素养发挥到尽，兴高采烈地陪着从广西来的吴厅。
吴厅和程岚是老朋友了，酒过三盅，三人非常放松地聊天，喷完房价喷孩子教育，接着就上八卦新闻——
锋芝恋修成正果、阿娇惨遭偷窥无罪、奥运导演圈定“老谋子”…
三杯倒的林烨在程岚的保护下喝了两杯半，借着半杯的清明敬了吴厅一杯酒：
“吴厅，我刚到公司不久，很多东西都在摸索阶段，全仰仗朋友关照，今后有朋友多介绍小林认识，多个朋友多条路！”
吴厅已经喝得挺高兴的了，随口应道：
“林总，你们公司的王总我认识啊…
没想到他的老板竟然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女孩…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林烨垂着眼皮给他一边斟酒一边回道：
“嗨，我算什么英雄，王总才是英雄，我就是配合他跑跑堂，您和他很熟？”
“Y的张厅和他是老朋友，我们三一起喝过酒，王总也是个爽快人！”吴厅带着笑意回道。
吴厅的单位和Y属于同一系统不同区域，都是王力宏的客户，凑一起并不难理解，但结合今天下午林烨和他的电话就有不同滋味了。
……
林烨心里急促地抽动了几下，佯装不经意地问道：
“最近吗？”
“应该去年啦…大家都忙，凑一起也不容易…
我要没记错他们倆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
林烨心里轰隆一声，似有楼塌的声音——
“王总，Y客户的主管领导您熟悉吗？”
“接触过，谈不上熟悉。”
王力宏下午的话余音未了，他撒谎！他为什么撒谎！
他到底在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范伟呢？他又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