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堪堪过去,草根在雪融化后开启新生。像青黄交错的桌布毯,说不上多好看。这时是无几人寻景的。要再等几日。
等到第一支花开,等到那春风彻底褪去萧索凌冽,久封冰河化开厚重外衣。那时候踏青的人多了,也就热闹了。
但谢临安知道,她没有春天了。她被谢幕然追杀了整整半月,是时候结束了。
风凝住了,面颊上的汗珠滚成豆大,滑落浸湿衣衫。少女姣好的面容上无半分笑颜,写满严肃。指尖紧扣剑身。她的头颅微微上扬,目视前方。
“瞧瞧这眼神,我好怕呢。”女子面上挂着随意的笑,眼底却刻满了阴狠和兴奋,她想杀了谢临安。
那张与她五分相似的容貌,偏生要一副写满了不屑的样子,为的嘲讽谢临安的严阵以待。修仙者神识之广阔,她能看见谢幕然面上的所有细微表情。
青鸢化羽,身形一动,她像一条畅水的鱼,速度之快,浅绿色的流光一闪而过,原地只留残影,风被长翼搅动,影牵成一线,只有一个目标。谢临安此时只有一个想法,你亡或我死。
她的速度越来越快,只有一里之距。近了,更近了。只听“铮”一声,长箭破空,毫无偏移。一箭碎了那青鸢羽翼,羽翼失去光芒转而淡灰,挣扎着扑腾两下,血淋洒落地。她从喉中挤出一声悲鸣,羽翼瞬间崩碎成点点碎影,像极了漫天散去的萤火。砰,随即是肉身狠狠摔在了地面。
血肉被贯穿,此刻她没有退路了。沈桁时给谢幕然凝聚一分神,且竟然有其十分之七八的实力。这是她未料到的。原来的七十胜率,瞬间变成了悬殊。
现在,要么殊死一搏同归于尽,要么命丧于此腐/骨生花。结局终究是一死,她催动神魂意图断开镯中长峪与她的联系。幸好当时没有灵魂契约。
因为她知道,沈桁时太强,哪怕那分身只有两次攻击时效,她也没有任何胜算。不管是逃还是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化为浮云。
她至少,死之前,不坑自己的合作伙伴。她断了和长峪的所有联系。噗的吐出一口血来。
她明白,此时她要更快,要不惧。否则,谢幕然会踩着她的尸骨骄傲得像只花孔雀。
邪然一笑,指尖抹去唇边血迹。毅然拔去背脊上那只修长的箭,指尖染上艳红,她握着剑柄。剑是魂,一刻不松。
得益于她的强大神识,这一切的发生也不过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她隐约听到了拉弓的声音。
当即脚步变换,身形变得飘忽,衣诀翻飞。灵气渡上剑身,没有过多的花哨,斩是立决,剑气拧作一股。
她靠近,越来越近,为的只是搏这一招,一击丧命。
又是“铮”一声,满弓出箭,带着势如破竹的意味,硬生生将风撕成两瓣。是,死亡的压迫。
两招已过,那人的化身渐渐淡去,她再快,也没能躲过那只箭。
箭扎进血肉发出的“噗”一声,她听得真真切切。谢临安被强大的力道掀翻在地,钉在地面。双肩发麻,纵使她早有准备,意识也差点崩溃。喉咙里发不出声音,痛弥漫至五脏六腑,她还有气息,进气少出气多。
而那女子,仅仅五米之距。这一切的发生,也不过几个眨眼瞬间。谢临安勉强微微侧目,剑气已出,凶狠磅礴,却撞碎在了女子的护体灵宝上。那层淡蓝毫无损伤的保护膜,讥讽着她的无用。
是那男人送的。
女子有些得意,向她靠近。啪,一脚狠狠得踏在了谢临安的背脊上,足尖碾动。“谢姐姐,一代天骄,也如此狼狈。”
她的面容有些扭曲了,似乎是长久的怨恨终于可以倾诉。“妹妹我教你一课,作为弱者,你应该能屈能伸一点。要卑/贱匍匐在地,把骨子里的骄傲自尊都埋在土里。”
她莞尔一笑,洋洋得意:“说来也谢谢你,不然我这日子真没法这么好过。当年你腰间挂的那只香囊,可是帮我大忙呢。”那女人一面打量着谢临安,却没捕捉到一丝一毫的气愤和悔意。
背部大出血,女子的狠厉让她伤口更加严重。艳红的衣,逐渐转为暗红,血腥味充斥着鼻翼。但谢临安还是能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
“你将机会递给了我,我成了阿时倾心的女子。他给我最好的,即便是我这被家族瞧不上的资质,也和你们这群天骄齐名。你说好笑吗?哈哈哈哈哈。你们把我踢出家族,那我就把你们一一斩尽。”
这么一说,谢临安忽然明了。她以为那沈桁时是折服于她个人魅力。她忽的有些好笑,却干巴巴笑不出,嘴角的牵扯都极为困难。
大约是一个代练丹药获头首还洋洋得意的小人,很有理有据认为那是她的实力。藐视所有对手,并骂对方庸才。
那我可爱的妹妹,我教你,什么叫能屈能伸。
“我始终看不起你。”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平静,从容的说着。几乎不考虑这句话,可能带来的后果。
一语出,女子的面庞,再也挂不住得意了,一双淬毒的眼狠狠刮着她。
女子下了一个决定,猛然抽出谢临安背脊的箭。谢临安疼得眉毛都扭作一起,整个人都打着颤。大喘气,连指尖动一下都会疼上半天。在决斗前咬碎的那颗丹药,在挂着她的命。
“阿时的成名技,不好受吧。被自己曾经救过的人如此对待。你还真是可怜呢。”谢幕然试图惹恼她,想看见她的后悔,她的崩溃。这样,她才快乐。
她在意的,权利虚名,都是她谢临安,从不在乎的。
谢临安不需要像她一样,各处迎合。不用费尽心力去交际。这便是谢幕然嫉妒的原因之一。
谢临安一路走过来磕磕绊绊,伤了被打压了,等一阵春风她又会如焕新生。
谢幕然可叹可惜,不可怜。她的一切,都是葬送自己怀中。
谢临安心里有把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