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陈年泛渣起】
但凡牢狱总是阴暗又潮湿,这一点,似乎是固定不变的。不知道这里在地面之下多深的地方,总之是湿冷得不像话,身上的衣衫都是润的,不是汗,而是寒气。耳畔总是哟水滴落下来的声音,滴答、滴答,没有尽头,让人听了心里莫名的烦躁。
昨晚被人拖来之后,贯穿琵琶骨的箭一直没有拔出来,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
“啪”的一声响,离得太近,耳中立刻嗡鸣起来,真好,听不见那恼人的水滴声了。很快又是“啪”的一声响,是鞭子发出的声音,正一下一下的落在自己身上。起初还会觉得有些痛,但是到了后来,浑身上下因为寒冷而僵硬、最后是麻木,对于痛的感觉已经不是很清晰了。
“说、你的幕后主使是谁?!”
“……”
“那我换一个问法,他在哪里?”
“……”依旧是沉默,因为刚才她已经回答过了,没有人指使自己,可那人不信,她再说也是多费唇舌,而且要开口,也不是那么容易啊,会很痛的,索性缄默不言。
那bi问的声音实在是烦,最后琼紫受不了了,索性将脑袋拉耸下来,想要闭眼睡一会儿。视线归于黑暗,于是听觉变得灵敏些了,隐隐约约听到有脚步声,正在慢慢的接近,心想是牢里的守卫吧,于是也没多在意。
“大人,她昏死过去了!”鞭打戛然而止。
“那就泼一桶盐水上去。”那脚步声也戛然而止,原来已经走到了门口,轻描淡写的语调,说出的却是残忍的话语。
“拜见五殿下,不知您亲自驾临,实在是失礼!”一屋子的人全都向着来人行礼,唯有琼紫被绑在木架上动惮不得。
“免礼,都出去吧,我来亲自审。”
“是。”
她抬起头,正巧看见最后一个狱卒退出去,将铁门合上,贺兰离墨就站在离自己不到一丈的地方。
“果然是装晕,我就说你没那么容易昏倒。”
琼紫本来想不理会的,但听到盐水两个字,还是本能的恐惧了一下,现在浑身都是伤口,若是浇上盐水,那感觉不敢想像。她并不说话,只是仇恨的看着贺兰离墨。
他走近,捏起瘦削的下巴。
还以为身体已经麻木了,不了被他这么一捏,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见琼紫的神色很痛苦,贺兰离墨立刻就明白了:“还以为美人是咬碎了银牙也不开口求饶,原来是“开不了口”啊。”
刚才为了防止她咬舌头或是藏在嘴里的毒,拷打的人已经重重一击将下颚打得脱臼了,光是说话都痛得要命,况且是被用力的捏着。
“痛苦么?想要解脱么?只要你开口,说一切都是贺兰迦指使的、是他觊觎皇位,只要你愿意说,我就给你痛快的。或者你不说也可以,我写好了你画押……”
“哼。”她挑衅的扬眉,嘴里的血沫吐了贺兰离墨一脸,绝美的脸上全是鲜红的星星点点,很是狰狞。
“敬酒不吃吃罚酒吗!”他恼羞成怒,手上一用力,将脱臼的下巴捏得“嘎嘎”的响……
……
脚步声,又是脚步声,垂下的头微微抬起来,才忽然想起……“呵。”琼紫苦笑了一声,因为口渴,嘴唇已经开裂了,干涩的喉咙发出奇怪的声音。
“拜见三殿下。”
“免礼,我进去看看。”听到贺兰迦的声音,她怔住了,随后拼命的挣扎,想要脱离铁链和那柄剑的束缚,不要、不要!她不要他看到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
他并没有马上进来,外面持续着说话的声音,似乎还有什么争执?不过肯快就平息下来,琼紫发现自己的挣扎是徒劳的,因为不到半盏茶的时间,说话声就停止了,铁门开了又关上,靴子踩在渍了污水的地面上发出很轻的“吱吱”声。
“别怕,是我。你看我带什么来了?”
刚才好像听到“叮叮当当”类似于瓷器撞击的声音,放缓了挣扎的动作,琼紫抬起头来,“盯”着不远处的贺兰迦,他离自己好像很近的样子。
“你、你的眼睛,怎么了!”他惊呼,原本美丽的双眸,现在居然一点生气都没有,空洞、茫然,就像是黑漆漆的洞,深深的凹陷!
“我已经、看不见了呢……现在的我,很难看吧。”说完她又垂下头,语调凄楚。很痛,每说一个字都像是有锋利的锯子在下巴来回的拉动。
“不,不会。”贺兰迦伸出手,想要拭去她面上的血污,却又害怕那下面是一道伤口,怕自己手中弄疼了她。
“你带的是什么?唔……”温热的唇舌轻轻的贴上冰冷的脸颊,****掉上面凝结的血渍,“迦不要!脏……”
贺兰迦置若罔闻,到眼眸处,动作更加的轻柔,生怕弄痛了她。腥甜、咸涩在口中氤氲开来,一点一滴都是她所承受的痛苦,想要分担,却无能为力。“为什么?”他问。
“因为,我恨他!只因为他的一句话,我沈氏一族就遭到了灭顶之灾!”
父亲是负责水利修造的官员,官至四品,家乡是粤国西南的小城,出一个四品官已经很显赫了。然而却因为治水不利找来了灭顶之灾,那一年的水患淹没了很多良田、卷走了很多生命,于是龙颜大怒,一句满门抄斩,就要了一百多口人的性命。
天灾岂是人力可以抗之的?根本就不是父亲的过错!大禹治水尚且花了十年,父亲只不过一次尝试失败,就要用这么多无辜的性命来弥补吗?!
那天晚上,内监来家中宣旨,那时她只有两岁,并不知道为什么大家要给一个说话阴阳怪气的人下跪、并不知道他手中那明黄的东西是什么,并不知道后面那些举着火把拿着刀还很凶的人是来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