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迦你是不是要跟我作对?”夏若的刀直直的指着他,江风风干了溅在眉心的血,就像一颗朱砂痣,红得浓烟yu滴。
“夏若,你和楼端的恩恩怨怨可以以后再解决,眼下应该先应对最棘手的问题。”说着他冲对岸的齐轩大军努努嘴。
“我讨厌受制于人,更讨厌受制于仇人。你对他仁慈,他便会得寸进尺,把你能给的一切都掏空了!”
“为了你,我甘愿付出任何代价。”他看着夏若的眼睛,想要化掉她眼里弥漫的大雾。
听了贺兰迦的话,夏若的心猛的抽搐了一下:“我欠你的已经还不起了,你是要我把这债拖到来生去么?”这片心意她大概注定是要辜负了吧,情债几本,不能再这样累积下去了。
“我……”
“陛下!西面有大批骑兵接近,身份不明!”一名士兵急急的奔过来,在五步之外的地方跪下,传递最新的军令。
“传朕号令,左翼全体向西,准备作战。中翼、右翼严防对岸攻势!”
“报!”贺兰迦的命令才刚刚传下去,第二个传令兵又到了面前,此时他与夏若还保持着刚才僵持的姿势。“启禀陛下,西面人马打出了旗号,是齐轩的平成将军!”
“什么!”他与夏若异口同声道。
是说为何不见父亲的身影,原来这是楼澈的部署!派出信使要求与贺兰迦对话,实则是再争取时间,让父亲率领一支部队从西边的上游度过界河然后发动奇袭,对岸的大军乘机夹击!
上游的地势比这里高处许多,虽然没有地形的遮掩、奇袭很容易被察觉,但是从高低冲锋下来的骑兵是锐不可当的,重头的马刀和冲力,足以横扫一大片步兵。
这战术,的确是棘手了些,不过,他千算万算,没有料到自己会出现在这里吧!夏若瞥了贺兰迦一眼,疾步翻身上马,刀以入鞘,长鞭一扬,向着西面奔去:“驾!”
正面的战局不敢马虎,他必须亲自应对,只吩咐副将跟上夏若,自己则回到马背上。看着夏若策马向着西边的高地去了,横生的变故让楼澈选择了按兵不动,直到夏若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他才转过头,与贺兰迦隔江相望,怒发冲冠。
……
果然,前方飘扬的是金红的旗帜,那是父亲的军旗,上面绘着慕氏一族的纹样,还有两个大字:平成。
正在冲锋的骑兵已经可以看到粤军架起防御的高盾,平成将军轻蔑的笑了,区区破铜烂铁怎么抵挡得了冲锋的铁骑?
可就在这时,一整排盾牌忽然从中间开了一条口,白衣的少年向着骑兵的前进的方向奔过来。一人一骑,也没有任何旗帜,渐渐的接近了,却没有减速的意思,好像还在喊着什么话,但是风声太大,他听不清。
“将军,会不是贺兰迦的诡计?”
“黄口小儿能耐老夫何?全速突袭,不必勒马!”话音落下,“噌”的一声,他拔出了挂在鞍旁的马刀。
双方越发的接近,他终于听清了那人的声音:“父亲”,是女人!仔细的看去,竟然是夏若!
他举刀而后落下,在空中做出勒马的手势:“吁!”
“父亲,是我,我是夏若啊!”她激动异常,这一别,一年多了。父亲的鬓角似乎又多了些白发,不过气势依旧不减当年。
“夏若怎么会是你?!你不是被贺兰迦……”本以为女儿已经魂归天际了,这才将满腔仇恨化作再战疆场的勇武,没想到夏若竟然完好无损的出现在面前,阵阵铁骨的平成将军也忍不住眼眶微微湿润起来。
“我没事。”
“快到阵后去,待我先收拾了这些蝼蚁!”
“什么?!”阻止了准备传令继续攻势的父亲,夏若有些焦急,“等等!您先听我说……”事情的缘由太过复杂,碍于旁人在场,夏若只能三言两语挑关键的说。
不料话还没说完便被愤怒的父亲打断:“孽障!你竟敢通敌叛国!”
“贺兰迦不是敌,我也没有叛国!楼家……”
“住口!苍生何辜?你至黎民于何地?”
“那天下又至我于何地?”身前身后皆是战鼓如雷,江畔的风卷起细碎的土石平地起波澜,打在脸上竟然微微的生疼,望着眼前怒意横生的父亲,夏若只觉得一阵血气上涌,不知何故。
然而,平成将军还未来得及说话,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弓弦之声,夏若回头,看见一阵漆黑如墨正从盾牌后方升起,漫天箭雨正冲着自己、父亲、还有他身后的骑兵降下。哀嚎惨呼响起,鲜血的味道也开始在四下弥漫。
“夏若,我十几年来竟然养出了你!”看着平成将军失望的神色,她知道自己被误会了。
“不!不是的!”她挥刀打掉飞来的箭矢,身下的战马受了惊,一边要自保,还要单手控马,夏若感到有些吃力,刚才已经消耗了太多的体力。
待到平息之后回望,没有防备的骑兵伤得不轻,鲜血还有死亡的气息挥之不去。夏若杀过人,更见过死人,却从未见过如此惨烈与盛大的死亡!弓箭手明明部署在左翼的后方,射程根本到不了这里,除非是接到了调遣的命令向前推进了……贺兰迦你玩阴的!混账!
“撤退!”伤兵超过四分之一,奇袭已经被挫败了,平成将军不得不挥刀下令回撤。
“父亲,您听我说……”
“我没你这个女儿,给我滚!”夏若想要解释,却被长戟bi得无法上前,一连三次,将军有着不加掩饰的恩断义绝之意。
看着远去的父亲的背影,身后的粤军并没有攻上来,依旧保持着架盾防御的姿态,空留她一人仍在原地。受惊的战马还未完全平复,不安的刨着蹄子,鼻息很重。夏若觉得,自己像是被愚弄了一般,还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
“贺兰迦!”她怒喝,掉转马头向回奔去。到了近处那些士兵竟没有让路的意思,她索性拉了缰绳向这左边的浅滩转向,踩着卵石地向着下游的中翼去了。
五脏六腑传来一阵强烈的灼热感,喉咙里有腥甜的血味,夏若强压着不适继续催马。该死的,这身体怎么就变得如此脆弱了?
已经可以看到贺兰迦披着甲胄的身影了,她狠狠的甩了一鞭子,有种杀了他的冲动。忽然有沸水一样烫的东西从鼻子里流下,到嘴里,竟然是热乎乎的血!夏若大惊,用手去抹,不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种感觉再难压抑,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伴着眩晕的感觉,力量在流失,她抓不住缰绳了,身体也重重的栽下,在落进水里之前,就已经失去了意识。
昏迷前,她只听见两个同样惊惶的声音喊着她的名字:“夏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