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鹤面上乌云密布,沉声道:“德安,呈上来。”
大太监德安取了字条,毕恭毕敬递给段鹤。
段鹤一看字条上的字,脸色更加难看。
以前段锦鸢苦于不能常常出宫见到苏蓦北,对苏蓦北十分想念,立夏便建议把苏蓦北写的书信保留下来,段锦鸢想他时还有书信聊慰相思,立夏还提出替她保管。
上一世段锦鸢愚昧,还为此感谢立夏,没想到立夏竟是存了别的心思。
段锦鸢从旁斜看过去,这张字条的确是苏蓦北传来,但却不是今天的,而是往日苏蓦北写来哄她开心的甜言蜜语。
今天的纸条因为写了约定地点,她担心自己找不到目的地,便将纸条揣在身上,好逢人便问。
殷如佯装吃惊,惶然道:“皇上,这宫女说的竟是真的。”然后故作回忆,“妾身倒是想起来,公主矜仪殿里,的确养着一只白鸽,原来那是信鸽。”
她的视线转到段锦鸢脸上,想看出一些慌乱来,可是段锦鸢没让她如意。
只见段锦鸢眨着一双清澈的眸子无辜道:“父皇,我早烦透那个苏蓦北了,可是自从我断了跟他的往来,他便常常写信给我,正如您所见,信中言辞都是他一厢情愿。这信鸽是八皇兄去年送我的生辰礼物,说是我若寂寞了,便飞鸽传书给他,他有空一定会进宫来看我。八皇兄去年被封了王,就迁出宫外的王府住,八皇兄看我哭得难过,才想了这么个法子。大家都知道,信鸽受过训,只在固定的路线往返,这信鸽一向都往八皇兄的王府飞,我怎知苏蓦北是怎么拿到了信鸽给我送信?”
苏蓦北跑到珣王府用信鸽送信?想想也不可能。
殷如暗暗冷笑,说十三公主没脑子还真是没脑子,为了自保扯这么一个谎,看她如何圆过来。
这时席间的段珣淡淡开口:“回禀父皇,今日儿臣的一匹河曲被盗,幸而河曲通人性,伤了盗马贼,还将盗马贼带回了王府,这盗马贼不是别人,正式苏蓦北。”
君子如玉,嗓音清风玉露,他简单地叙述着一件无关之事,却是在说,今日苏蓦北的确偷偷进了珣王府,不仅偷了鸽子送信,还偷了马。
段锦鸢说的话,确实是真的。
段锦鸢之所以这么淡定,是知道皇兄一定会站出来帮她。
想到上一世的种种,段锦鸢来到段珣身边,抱着段珣的胳膊,小脸贴上去亲昵道:“对不起,八皇兄,锦鸢知道错了,锦鸢识人不明,引狼入室,害了你……”
后面的话,段锦鸢喉头隐有哽意,句句发自肺腑。
段珣以为段锦鸢是配合他的话演戏,佯装愠恼地点了点段锦鸢的鼻尖:“你呀!如今悬崖勒马还来得及,那苏蓦北一看便不是正派君子。”
昭懿皇后去的早,段珣和段锦鸢一母同胞,向来比跟其他兄弟姐妹更惺惺相惜,他们相依相偎的姿态落在段鹤眼里,让段鹤不禁感念起先皇后。
他道:“此事都因一个心怀鬼胎的下人而起,把这下人押下去!珣王,那个苏蓦北便交由你处置。”
段珣恭声:“臣遵旨!”
段锦鸢瞧准时机,道:“立夏一个下人,能有什么动机害我?若不是受人指使,谅她也没那个胆。”
她这话,表明了是位高权重又与她又利益冲突之人想要陷害她。
而在场的人都知道,宫中与十三公主相处最不愉快的,便是如贵妃。
只听段鹤一声令下:“好好审一审,那宫女何故要陷害公主,又是受何人指使,祸乱宫闱之人,朕定不轻饶!”
立夏看了殷如一眼,方才抖如筛糠的她突然恶声道:“没有人指使奴婢,是奴婢对公主怀恨在心,有心报复,公主苛待下人,奴婢早就受够了!”
哦?这么快就揽下罪责,临了还不忘把脏水泼到她身上。
段锦鸢颔首道:“父皇,立夏毕竟是儿臣宫中的人,恳请父皇同意儿臣将这奴婢带回去,儿臣也好反省一下自己管教不力之责。”
段鹤点点头:“也好,鸢儿,你懂事了。”
殷如的丝绸华袍下,一只手狠狠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手心。
局势陡然反转,段锦鸢不过一句猜测之言,段鹤便不疑有他,可恨的是段锦鸢自责卖乖,让人没有一丝见缝插针的机会,这段锦鸢何时变得这般聪慧犀利?
立夏没想到最后自己落到了段锦鸢手上,一双眼睛充满惶恐惊惧。
把人带回矜仪殿,段锦鸢命人在院子中央架起十字架,把立夏捆在上面,找来几个身强力壮的侍卫,轮流鞭笞立夏。
力度不能太轻,否则起不到惩戒作用,也不能太重,免得人死。
要让她生不如死,三天三夜为止。
这个院子是矜仪殿宫人进进出出毕竟之处,只要路过,就会看到一身鞭痕,满身是血的立夏。
夜里的时候,侍卫们在立夏的伤口上泼上盐水,立夏疼得声声惨叫。
鞭刑持续的这些天,宫人睡在下人房中,能清晰地听到女子惨烈的嘶嚎,宫人们不禁把身子缩进被褥,睡觉也做噩梦。
与此同时,段锦鸢又改善了矜仪殿宫人的膳食,有次段锦鸢亲临下人房慰问,宫人们都吓得不轻,谁知她是来问大家住得好不好。
宫人们都发现,他们这位主子脾气变好了,奴才们不小心出了错,她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动辄打骂,下人干活干得好时,她却会大方赏赐,他们都渐渐觉得公主变成了赏罚分明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