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鹤面露不忍,正要说些什么,段锦鸢挣开他,向外走去。
“父皇,就算是这样,就算您怨我,鸢儿也不后悔!”字字千钧斩钉截铁。
是的,不后悔!再心寒,也不后悔!
只是她未曾想,原以为敌人只有殷如和苏蓦北,却不曾想,她深爱的父皇,从某个方面来说,竟也是她的敌人。
她大踏步往外走,泪水如注。前一世所受的凌辱,所尝遍的每分每秒的后悔,无边无际的绝望,这一世为了求沈逸原谅所做的交换,这些委屈,统统都在这一刻,随着泪水而冲刷而激荡。
殷如已被打入冷宫,接下来,就轮到那人渣苏蓦北了。
自己这清白之身,也要依照承诺,交付给那个人了。
这几日,段锦鸢照旧每日前去请安,只不过心寒未愈,不曾给段鹤几个笑脸。
又过了几日,这天早晨段锦鸢前去请安,坐在御书房正思绪翩飞之时,段鹤陡然说道:“鸢儿,朕有心立你八皇兄为储君,你觉得如何?”
段锦鸢吃了一惊,抬头,眼眸中终于有了几分神采。
她想到前一世,八皇兄对皇位憎恶以及。避之唯恐不及,又怎么肯去坐那储君之位呢。所以当父皇有意册立他为储君的时候,段珣便百般推辞,甚至做出一些狂悖的举动,以此来表明自己即使被册立,也是不能服众的。
段鹤不得不一再打消册立段珣为皇太子的念头。
但是,他自己的儿子,又怎么会不清楚他的底细呢?段鹤知道段珣心怀天下,有魄力,刚柔并济,有手腕却不屑于使用。德才兼备,实在是储君的最好选择。
只是段珣无意皇位,爱好自由,只执着于他那一身武艺以及军队,对朝堂之事瞧都不会瞧上一眼。平日有事遣他去做,便去做,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举动。
越是这样,段鹤就越觉得这皇位,还是传给段珣最好。
想到这里,段锦鸢道:“皇兄威强睿德,确实适合,只是皇兄性子闲散,无心权位,恐怕父皇的打算要落空了。”
段鹤道:“鸢儿去劝劝你皇兄如何?”
段锦鸢注视着段鹤,半晌方道:“孩儿不会去做这件事的。”
“为何?”段鹤追问:
“避嫌。”段锦鸢只是淡淡甩出两个字,甚至都不曾管这话里带着的那几分怨愤。
段鹤尴尬道:“鸢儿,你皇兄德才兼备,立他正合理,你……”
不等他说完,段锦鸢便抢先道:“孩儿不会逼八皇兄做他不喜欢做的事。”
“鸢儿,你不顾念父皇,也不顾念这段氏天下吗?”
段锦鸢好笑的看着自己的父皇,一字一顿道:“父皇有这份心思,还不如专心去培养其他得您欢心的皇子呢。”
说着便告辞离去。
过几日的朝会之后,段鹤却是直接在御书房对段珣及几名位高权重的大臣透露立段珣为储君的想法,当即就被段珣以皇帝年富力强,此时言立储为时过早的理由搪塞过去。
之后,段珣便急匆匆跑来找段锦鸢。
段锦鸢正着一身素色长衫,连饰物都不带,在寝宫旁花园中修剪花枝,十分闲适的模样。
嗨呀一声,段珣不悦道:“小妹,皇兄现在正被放在火上炙烤,你竟还若无其事,这般悠闲?”
段锦鸢头也不抬:“谁不知道你珣王才是诸皇子里最悠闲的那个,城外光马场就建了三个,更别说其他的什么养着江湖人士切磋武艺的道馆以及蹴鞠投壶的场地了。跑这儿来羡慕小妹我修剪花枝?谁信呐?”
不好意思的笑笑,段珣脱下外衫递给旁边侍立的半夏,笑道:“哪像妹妹你现在这般心境,刚刚去了御书房一趟,父皇存心是想跟我过不去啊,吓死我了。”
“咱们那父皇又不顾及你的想法了?”
“你竟知道!”
段锦鸢放了剪子,得意的一掀小鼻子,说道:“那有什么不知道的,父皇第一个就找我商量的。”
段珣的大手瞬间就拍到段锦鸢头上了:“好哇,知道你还不告诉我,害我今天吃了好大一惊。吓瘦了可怎么好。”
故意瞧了瞧段珣,嗯,俊逸非常。段锦鸢一本正经说道:“皇兄瘦一点,皇嫂又该吃醋了,嗯,乐见其成。”
“嘿你这小丫头,我诚心来问你,来找你要馊主意,你怎么还藏着端着啊?”段珣恼怒起来,就要继续拍段锦鸢脑袋,被她灵活躲过。
远远闪开,笑道:“你真的是笨啊皇兄,拒绝不掉换个招不就好了,让父皇自动放弃你嘛。”
段珣道:“这个我倒是想过了,回去我就装出一副佯狂的模样,反正越不修德行越好。”
“那不行,干嘛平白污自己的名声啊。到时候你去游历,人家一认出是你,还不得像对过街老鼠似的追着你打啊!”
“那你说怎么办?”
“很简单啊,找别的皇兄皇弟,专心培养他们,帮他们争取父皇的青睐啊。父皇有了更好地选择,当然就不会烦你了。”
段珣一拍脑袋,喜笑颜开:“对对对,那我就可以继续做我的闲散王爷了,哈哈哈……”
翻了记白眼,段锦鸢却笑道:“就这点出息,真是……”
段珣又问了:“那小妹觉得哪个兄弟合适一些?”
哪个吗?
段锦鸢瞬间想到了十四。上一世,父皇和八皇兄的拉锯战一直持续到父皇出事之前,眼见无望,这才将遗嘱中八皇子改成了十四皇子。
之后,变故陡生。皇室蒙难,十四坐上皇位,沈逸摄政,殷如苏蓦北把持朝政。十四变成了傀儡皇帝。
这一世若是好好培养他,即使自己失败,十四也能应对权臣了吧?不至于像上一世那样,被殷如苏蓦北欺侮,活得比奴隶还不如。
这也是她欠十四的,理当还他。只是,要怎么和八皇兄说,去培养十四呢?十四平时毕竟低调,存在感不高,为人安静自持,比起八皇兄匀称的体格来,更显得柔弱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