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离清风苑闹剧那晚已过了两日。涉事二人已被关押至大牢,殷如也禁足宫中,但段锦鸢还是有些心神不宁。前世里殷如的势力盘根错节,只动一个亲信,怕是连伤筋动骨都还算不上。
不过倒还真的很想知道,饮了那杯下了药的飞觥酿之后,自己这个皇姨娘又是如何自处的呢?
也能如中了药还卖弄心计那般轻易摆脱药的功效吗?
这日,段珣求了父皇,以担心段锦鸢受惊为由,入宫探望。
寝宫清心亭上,段锦鸢正设了简宴,招待段珣。摈退了左右,兄妹二人浅浅饮了两杯酒,心不在焉的举箸夹菜。
这两日段锦鸢无时不刻不在关注着事情的走向,按皇兄段珣的话来说:“当时的情景可是那么多人看在眼里的,更何况殷如也自请禁足寝宫中,同外界失了联系,还能翻出什么天来?”
禁足宫中就与外界失联了吗?自己这个哥哥有时候还真的是单纯的紧啊。叹息一声,段锦鸢忧虑道:“但愿如皇兄所说吧,只是父皇……父皇他……”
欲言又止,段锦鸢神色还未有多少变化,段珣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当下便紧皱眉头,忿忿道:“就算那殷如受宠如此,父皇也不能强行庇护吧!”
那日事后当自己的妹妹将事情的经过告诉自己时,段珣几乎气的将牙咬碎,心中十分后悔丢马那日没借着“偷马贼”这一由头将苏蓦北给废了。若是自己的妹妹有个什么闪失,那苏蓦北这人渣就算是有十条命也不够赔的。
如果是废了,顶多承担后果,比这往后的事,不知道要简单多少。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如若事情由着殷如和苏蓦北的控制,就算他堂堂珣王一身武功,也护不住自己的妹妹,甚至自己也会被废去武功,求死不能。
“我看那日父皇对殷如也并未深责,之后更是借着那女人抓紧卖乖的机会,为她脱罪。父皇已受其迷惑如此之深,皇兄,你要我怎么不去担心呢!”
“长此以往,我段氏皇朝都要被这妖姬把持了!”
段锦鸢心里暗道,这皇姨娘差不多已经把控朝政了,还需等到长此以往吗?但是这话她又没法对段珣直接说出口,看了一眼皇兄,意气风发器宇轩昂的少年郎啊,暗自下定决心:皇兄,往日都是你庇护我,今后,小妹保护你,决不让那些情形再演!
想到这里,段锦鸢目光莹然:“皇兄勿忧,往日是小妹不识好歹误会了皇兄的一片苦心,今后一定明辨是非,再不惹你生气了。”
段珣心中一暖,笑道:“小妹,皇兄怎会生你的气,你只要好好的,皇兄就心满意足了。更何况如今你如此懂事,母后在天之灵也会深感慰藉的。”
正要回话,却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多时,一宫女已行至亭前,正是段锦鸢新近起用的心腹半夏。半夏疾步上前施礼道:“公主殿下,霜柔已于天牢内悬梁自尽了!”
呼吸猛地一窒,段锦鸢惊得险些失态,四下看了看,低声道:“你过来说话。”
段珣惊疑不定:“此事还未有定论,怎的这宫女竟在牢中自尽了?”陡然后背一寒,冷声道:“是那妖妃?”
点点头,段锦鸢道:“我遣人去牢中,本抱着策反的念头,未曾想计划还未实施,人就先被灭了口。”扭头问身边的半夏:“几时的事?”
“回公主,两个时辰之前。”
“两个时辰之前?那岂不是朝会的时候?”段珣哑然。
段锦鸢却道:“两个时辰之前的事,怎么此时才回报?出了什么事?”
“公主,奴婢按您的吩咐今日再去天牢,霜柔口风已经有所松动。不多时狱卒就来了,说是有人前来探查,让奴婢快些躲避。”半夏小心的看了一眼段锦鸢,发现后者神色平静,并没有责怪之意,当下大着胆子说下去:“奴婢赶忙避开,但公主的吩咐奴婢不敢耽误,过了半个时辰再去的时候,狱卒却说霜柔已经悬梁自尽了。奴婢看了尸体……确实……确实是……”
“好了,本宫知道了。”段锦鸢柔声道,“一个弱女子看见这样惊悚的情景,半夏,难为你了。事情办得很好,这是赏给你的。”说话间拿出一封金饼递过去,半夏惶恐接过,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感激。暗叹自己这主子还真是转了性子,不复往日刁蛮任性,更兼赏罚分明,对这些下人也渐渐体恤起来。看来自己今后的日子,颇有可以期待的地方。
接了赏赐,半夏便知趣的退开。
段珣默然半晌,陡然道:“今日朝会之后,我跟随父皇至养居殿,有大臣为苏蓦北求情了。”
“嗯?”段锦鸢深感意外,“霜柔倒还有法可想,他苏蓦北如何开罪,竟有人为他求情?”
段珣恨恨道:“嗯,当时皇兄还未多想,如今看来,怕是那妖妃使的手段了。”
压着怒意,段锦鸢沉声道:“前脚涉案宫女自杀,后脚就有人为苏蓦北求情,父皇难道不会觉得这事情太巧了吗?”话说到后来,已是带了压抑的厉声。果然她段锦鸢还是低估殷如了,身处禁宫中依然有本事不知不觉杀人灭口。就连那进谏的朝臣,怕也是受她殷如所控制。
“咱们这个母妃还真是好手段,一桩污秽后宫、构陷公主、违犯宫禁的案子,差不多要被她翻过来了。可惜皇兄这边却无甚证据死咬苏蓦北,按这个走向,父皇怕是要将这事大事化小了。”
段锦鸢黯然道:“皇兄不必自责,是我大意了。那苏蓦北狼子野心诬陷于我,此时霜柔已死,他大可将事情全数推到她身上去。皇兄若是贸然出手,恐怕还会被这疯狗反过来咬一口,得不偿失。”
这副模样看得段珣难受,自家妹妹受了委屈,主凶之人居然眼看就要脱罪。他段珣何曾受过这种委屈,连自己妹妹的仇都报不了。
看段珣一脸忿恨,段锦鸢心中暗叹,宽慰道:“皇兄,苏蓦北脱罪恐怕已成定数了。”
段珣憋着气道:“这朝廷之上,难道由着那些人乱说吗?他们都是瞎的吗?那天晚上的事呢?”
“皇兄,你也知道,这是非黑白,本就不是由眼看,而是凭一张利口颠倒黑白,凭一双手翻覆事实。”
“你不明说我也明白,这朝臣,怕是大部分都被殷如笼络,后宫她更是只手遮天。妹妹,且不说咱们两人的处境,就算是这段氏皇朝,恐怕也……”
说到这个,段珣便忍不住切齿痛恨,奈何那罪魁祸首深受父皇宠爱信任,空口白话,又怎能清君侧呢?
只是这才两天,那险些毁了段锦鸢清白的苏蓦北居然就要被释放了,父皇是真的不在乎妹妹怎么想吗?这些都不论,那凭空深入禁院的罪过和幕后主使呢?这些父皇都准备不追究了吗?
还真是受蒙蔽至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