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衡休养了几日之后,身体渐渐地好转起来。只是这些天着实被灌了好几大碗苦药,一时看见那热腾腾的褐色药汁,头皮开始有些发麻。
苏结夏却不以为然,来一碗喝一碗,活像是喝什么蜜水,面上容色都不带改的,倒是比萧逸衡更爽快。
萧妄城见了,便打趣道:“皇兄以前是个铁打的汉子,无论何事,我皆没见过他皱一皱眉头,如今让嫂嫂养了几日,竟娇贵成这样了。却不知有什么好处,莫不是嫂嫂亲手喂的,也甜上几分不成。”
萧逸衡趴在榻上,任由小厮揭开他的绷带,伤口已长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一条深色的伤疤来。
苏结夏低下头去,拿着一个小玉罐,沾了一点里面的药膏,均匀涂抹在那伤疤上,柔声细气地说道:“好了,三王爷,莫拿你哥哥打趣了,若是他一激动,爬起来要揍打,我可是不拦着的。”
萧妄城怪叫一声,一张英俊的脸苦兮兮地皱起来,举手做投降状道:“好罢,我只是一个人,挨不住你们夫妻的混合双打。小的认输就是。”
眼见萧妄城如此,苏结夏不觉嫣然一笑,她最近祛除了心事,脸上总算有了一点肉,看上去总算不是一吹就倒了。
几人正在说笑间,一名外形普通精干的探子在帐外禀报,这会儿刚被放进来,旋即大踏步走到萧妄城身边。
耳语了几句之后,就恭敬地待在边上不说话了。萧妄城犹豫了一下,还是附耳到萧逸衡身边,低低地讲了个大概。
萧逸衡两道俊逸长眉越皱越紧,苏结夏专心涂抹完伤疤之后,他便穿上了单衣,从榻上坐起来道:“这件事很重要,我得亲自去,你也跟我一起。军中有旁人坐镇,顶上一段时日,尚且无虞。”
萧妄城闻言,没有做劝说,或者别的什么,只轻轻点头道:“知道了,那么嫂嫂呢?”
萧逸衡看了她一眼,良久才道:“她待在……算了,和我们一起去,不然本王不放心。”
苏结夏并没有多问,只柔和又坚定地轻声道:“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萧妄城眼皮一跳,受不了他俩的狗粮状态,借故告退,溜得比一阵烟还快。随从收拾了一点行李,又默不作声地叫了马车,极为隐蔽,轻装上阵,趁着黎明天色未明,就悄悄地出发了。
苏结夏昨夜没睡好,这会儿困得迷迷瞪瞪的,抓着人衣袖往前走,险些扑到地上去。
萧逸衡挥挥手,示意属下人退下,自己走过来一用力,打横把人抱起来,放进马车里。
马车外表做的十分简单朴素,内里却布置得很舒适,到处都垫了厚厚的毛毯子,角落里还有一个小香炉,整个马车都充斥着一股温暖的香气。
萧逸衡坐在里面,就不愿意出来了,索性抱着苏结夏,又舒舒服服地补了个觉。又过了快两个时辰,才听见萧妄城含笑的声音。
萧妄城一身藏蓝色劲装,骑在一匹枣红马上,以剑在车身上轻轻敲了两下,便挑开了帘子。
萧逸衡眼见窗外阳光,十分明亮灿烂,不由微微眯起了眼睛,过了一会儿才适应,又问道:“什么时辰了,走了多远?”
萧妄城看了一眼日头道:“快午时了,已走出去五里路,晚间便能到驿站,这样走上三五日,不出意外,应该就能到。”
萧逸衡点了点头道:“外面风大麽?实在不行,进来休息一会儿,你穿得少了些。”
萧妄城闻言,不由一笑道:“以前多大的阵仗没见过,在宫……那时候忍饥挨饿也是有的,现在吃饱穿暖,还有这等美妙风光可看,王兄怎么倒担心起我来了?行了,问过也就罢了,我阖上帘子了,嫂嫂身体差,不好让她受了凉风。”
两兄弟又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到了下午的时候,苏结夏终于也醒来了,她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张俊美的面容。萧逸衡阖眸无话,呼吸悠长,看上去像是陷入了一场沉沉的美梦。
苏结夏挣了一下,发现并不能挣脱人的怀抱,索性安心依偎在人怀里,又拿手指去悄悄地,描摹他的容颜。半晌之后,萧逸衡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睛,含笑去望她。
苏结夏轻轻捶了他一下,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前方有一段路颠簸得很,不得已绕行了一段,是以众人到了驿站的时候,夜色已十分浓厚了。
萧妄城翻身下马,单手把萧逸衡扶了下来,萧逸衡又去扶苏结夏。夜间风寒,车上又和暖,萧逸衡不由分说拢了一件厚厚的披风给她,这才半扶半抱地把人带进驿馆里。
入夜之后清静得很,苏结夏白日睡得多了,夜间倒是难以入眠,翻来覆去地,最后萧逸衡也醒来了,两个人窝在一起,说了一些体己的悄悄话。
倒是萧妄城那边,白日里骑了一天的马,幸而是少年郎,还精神得很,安排人手等琐碎事务完毕了,才安心在自己的房间里睡下。
正是到夜半的时候,也不知怎的,一阵大风刮过来,人打了一个激灵,倒是醒了。
萧妄城皱起了眉,慢慢地拔出了枕下的长剑,悄无声息落地起身,透过窗口一望,外面皆被月光照得透亮,看上去静谧美好,毫无一样。
他的单衣却在这种情况下湿透了,萧妄城不动声色地撑住窗口,单手轻轻松松地翻了出去。
竹林里唰地一声响动,猛地蹿过了什么东西。萧妄城还要再找,那东西却猛然向他奔过来了,是一团柔白色。
萧妄城接住之后,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道:“小家伙,怎么是你啊,吓了我一跳。”
那小兽却懵懂无知,只轻轻哞叫一声,声音十分奇特,正是苏结夏之前,爱不释手的白狐。
苏结夏本是不想让它一同,也许是看顾不当,倒让它混进了车队里,跟随主人踏上了这漫长的旅途,萧妄城抱着白狐,又跳回自己房间道:“今晚在我这儿凑合一晚,明天送你去见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