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医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了,心里生出浓浓的倦怠来,她像是突然掉进了严酷的冬日,认为自己该好好地睡一觉,才能缓过精神来。
那些年轻时候的肆无忌惮,还有浓烈的爱与恨,在岁月中不动声色地消磨淡去,终于淡到此刻,她自己都无力再坚持下去了。算了,既然白生扶不起来,撒手就是了。她在心里冷酷地盘算道,终于做出了决定。
她向白生的反方向走了,头也不回。另一方面,萧妄城却有了新的收获。他找到了鬼医留下的蛛丝马迹,循着那些线索,找到了她的大本营。说来也是手下疏忽了,前些日子为了配药,大肆收购了一批药材。药材商不过是吃口饭,哪有什么抵抗之力,几乎半卖半送地将自己一大仓的药材拱手让了人。
近日里国事难平,县老爷焦头烂额,哪有心情管什么药材失踪,挥挥手就让师爷往后压这种小事。只是药材供应不足,一向机敏心细的萧妄城却注意到了。
边关虽说暂且无大事,却到底是个临危待命的状态,不多储存一点,他心实在不能安定。本来若只是一味白吉草,虽说少见些,却是医治一种鸡瘟的主药,每年都有农户地主囤积,应季的时候紧俏一点,也没什么,只是还少了一种苦心草。
这两样加起来,并不是什么剧毒之物,只是一种可以导致轻微昏迷的药物罢了。只是大量收购的话,必是另有意图啊。萧妄城攀在巨岩之后,一双黝黑的眼睛在夜色中微微发亮。跟他而来的只有一个探子小队,八人左右。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远处隐约进进出出的人影,当即做了决定,下令道。
“你们留在此处三人,两人盯住此处,一人每隔六个时辰向本王报告一次情况,若是有事,即刻放响箭烟花,三人轮班,不过多久,本王必定回来,捣毁此獠巢穴。
还有五人随本王回去,一人向王兄报信,一人去准备一些琐事,例如吃喝住处之类,剩下都跟在本王身边,等候指令。”
众人齐齐称是,动作快捷,不一会儿,便全部消失在夜色的深处。
另一处的萧逸衡没等多久,便得到了萧妄城的飞鸽传书,因此笑着对众人道:“我这个弟弟,最是机敏,果然没让本王失望。这下可以不必再等了,天一亮就可以出发了。”
说完,他将信封一拆,仔细阅读了简短字迹之后,当即道:“看起来人数还不少,只是诸位将军负有守疆之任,本王不便多带人马,这便修书一封,去调动当地人马。军中之事,还有劳季将军,李将军,王将军一同参详行事。”
众人听了吩咐,三三两两告退,很快营帐之中只剩下萧逸衡和苏结夏一对小夫妻。苏结夏将冷茶泼了,又点燃薪柴,想煮一小锅甜羊奶,暖一暖身子正好睡觉。
萧逸衡凑过去抱她,下巴搁在她肩上道:“明日也许不能带你去了,那鬼医实在狡诈多谋,你去了,本王不放心。”
苏结夏依旧是柔柔的模样,将一块糖块掷进去才道:“你说什么胡话。我们夫妻二人,岂有不同行的道理?莫靠在我身上了,真是沉得很。”
萧逸衡暗自叫苦,就知道自己这夫人看来温柔婉约,性子却是犟得很,鬼医之事乃是他心头一患,非除不可,苏结夏之前也饱受折磨,自然不愿意置身事外。
他想了良久,那奶都滚热了,苏结夏喝了半盏,剩下半盏递到他嘴边来。萧逸衡下意识地抿了一口,才察觉到味道不对,甜滋滋的,当即大男子主义差点发作。
苏结夏看他眉头皱得苦大仇恨,一时乐了,折眉一笑道:“怎么?又不是毒药,莫非你小时候不曾喝过?”
萧逸衡酝酿措辞道:“我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喝这又甜又软的奶呢?好好好,你不准再撒娇了,带你去就是了。”
苏结夏点了点头,将物件放下道:“好了,既然做了决定,就不可以反悔喔?快快睡吧,明日还要早起。”
萧逸衡,堂堂摄政王,七尺男儿,就这麽被夫人哄睡着了。
梦里他还苦大仇深地规划想法,要不早上偷偷起来,再点了她的睡穴,反正苏结夏知道追不上来,也绝不会做夸父逐日的不智之举。想法归想法,行动归行动。
实际上早上醒来的时候,苏结夏已经言笑晏晏地站在他面前了,倒是他自己襟散发乱,很不成体统。萧逸衡心里叫苦,赶紧抓紧时间,一气呵成洗漱进食,带着小队人马静静上路了。
当地县令心情很苦楚,但萧逸衡把身份都亮出来了,他要是不识抬举,甭管萧逸衡会被皇上怎么样,他肯定会先被萧逸衡怎么样。但是他素来甩锅是一把好手,当即选择扩大战火,把黑锅一并分给了云州的驻兵。萧逸衡借到了人马,也懒得计较这些小心思,直捣鬼医老巢而去。兄弟两人顺利汇合之后,即刻选择杀了进去。
鬼医的毒术和蛊术自然不容小觑,萧逸衡打了十二万分的机警,不愿意折损人马。谁知一路行来,竟然没什么大阻碍。越是这般,他心中就越是警惕,生怕鬼医有什么弥天大网,一旦所有人员进入,便要落下,杀人一个措手不及。
因此,他十分警惕地留了一半人马在外面,随时准备接应。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座以前的龙潭虎穴,真的失去了它的主人。
一路上遇到的阻碍不过虾兵蟹将,萧逸衡风卷残云刮地皮式刮完了,也只在房间里找到了重伤的白生,还有关在另一处的苏梨裳。
白生逃回来的时候已经伤势不轻,又去鬼医那里领了刑罚,这几日伤都未好透,只顾窝在房子里静养。没想到一夕风云变换,他也成了昔日的阶下囚。萧逸衡犹不死心,又搜了几遍,仍没有发现鬼医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