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叔说,当年我父亲的处境很复杂,也很艰难。如果不去,家人一定有危险。如果去了,他一定会遇到危险,但家人有可能逃过一劫。
最终,父亲以出门打工为由,毅然决然的离开了我们娘儿俩。
或许是老天被父亲感动了,没让我们娘儿俩遇到大麻烦。也可能是张大叔暗中替我们解决掉了所有的麻烦,我们娘儿俩才能平安生活到现在。
在外人看来,我爸就是个负心汉,抛妻弃子。一走十年无音信,置家庭于不顾。我曾经在最艰难的时候,都跟母亲抱怨过,说父亲不要我们了,是个坏人。当时母亲也没生气,只是说父亲一定会回来的,而且她坚信,父亲不是那样的人。
那时我觉得,母亲是在安慰我,不想让父亲给我留下的良好形象轰然倒塌。
现在看来,母亲说的是大实话,我是真的冤枉父亲了。与外人和原来的我想象的不一样,父亲不是负心汉。实际上,他不仅是个合格的丈夫,也是个称职的父亲,更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越想心里越难受,我感觉不仅心酸,鼻子也有些酸,我忍住没流泪,对张大叔说道:“父亲当年到底遇到了什么样的情况,必须得做出那样的选择?”
“我不知道。”张大叔摇了摇头。
“那我父亲……是否还活着?”
“我也不知道。十年了,我跟你们一样,没有收到关于他的任何音讯。”
从张大叔的神情来看,不像是在说谎。
我愣愣的站了起来,冲着张大叔深深的鞠了一躬:“张大叔,谢谢你这么多年以来,对我家的悉心照顾!如果没有你,我和母亲都不一定能活到现在。你的大恩大德,我林一永世不会忘记!”
我深深的知道,张大叔对我们一家的恩情,远不止我说的这些。
以张大叔的本事,在哪里不能混口饭吃?他本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但是,为了保护我跟母亲,拖累的他也一直蜗居在穷困的村里。如今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连媳妇儿都没找。
十年!张大叔已经整整保护了我跟母亲十年。
人这一辈子能有多少个十年?何况,还是而立到不惑、正值壮年的十年!
伍宇也站了起来,同样给张大叔深深的鞠了一躬。
张大叔坐了起来,长舒了一口气,打量着我跟伍宇,点着头说道:“有你们两个小崽子的这番心意,我这十年的坚守,值了!说实话,在这十年间,我迷茫过,也绝望过,甚至想过放弃。但一想到你们父亲的高尚品性,再和自己一对比,我就感觉,应该坚持下去。原本我是个没有耐心的人,一直一事无成。你们的父亲,不仅救了我的命,还在品性上,影响了我许多。”
听到这些,我跟伍宇轻声商量了几句,然后对张大叔说道:“我们已经耽搁了你十年,父亲的恩情,你已经报答完了。你对我父亲的承诺,也早就兑现了,也该去追求你自己想要的生活了。要不这样吧,我把母亲接到县城去,保护她的任务,交给我们兄弟俩,张大叔你就不必再挂怀了。”
张大叔摆了摆手:“无忌,当初我答应你父亲,保护你们十二年,也就是你十八岁的时候,我的承诺才算达成。对你们娘儿俩的坚守,是我这辈子坚持最久的事情。只剩最后不到两年的时间了,我不想半途而废。我必须干好这件事,给你父亲、也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这个……”
我实在不忍心,继续耽搁张大叔的年华,我们已经欠他太多了。
可张大叔言辞恳切,我又不知道如何说服他。
伍宇沉思片刻,对我说道:“哥,既然张大叔都这么说了,那就听他的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我们应该尊重别人的选择。”
我看了看伍宇,又看了看张大叔,一咬牙道:“好吧,那就有劳张大叔了。”
张大叔摆了摆手,又点上了一支香烟。
至此,我想从张大叔这里求证的事情,都已经问完了,张大叔也都给了答复。我跟伍宇起身告辞,临走前,我跟张大叔说,晚上去我家吃饭,一起喝两杯。
张大叔爽快的答应下来,然后提醒我,先不要把我们今天聊得那些告诉母亲。因为母亲还不知道,他答应父亲守护我们的事情。
我点了点头,迈步往外走去。
我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意识到伍宇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发现伍宇正盯着小院角落里的几盆绿植。我正想问问他在看什么呢,他就像是看见了西洋宝贝一样,两眼闪着精光,一下子扑了过去。
我和张大叔都皱起了眉头,下意识的跟了过去。
顺着伍宇的目光一看,我发现他盯着的是一株约莫三十公分高的草本绿植。看起来和荒坡上的杂草没什么区别,但打小在田间地头玩耍的我,可以确定一点,我还从没见过这种草。
看无语的神色,一定是认识的,我好奇的问道:“伍宇,这是什么草?”
“你认识?”张大叔也来了兴致,向伍宇发出了疑问。
伍宇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看向了张大叔:“能冒昧的问一下,你是怎么得到这盆绿植的吗?”
张大叔则看向了我:“无忌,你可还有印象?”
“我?”
我着实愣了一下,旋即仔细的回想起来。
在我的印象里,母亲从来没摆弄过这些东西,那就只能再往前推。
忽然,我回想起来,好像父亲原来在院里摆过几个小盆,还都撒了种子。后来,其中有一个盆里长出了嫩芽,当时我还挺好奇的,帮着父亲照料过一段时间。只可惜,没过多久,就出了癞子那档子事儿,让我分了心。
再后来,父亲走了,我都没留意院子里的小盆是啥时候被拿走的。
原本我以为,是母亲把小盆都收起来了。
可现在听张叔的意思,难道说,这盆草本绿植,就是父亲当年种出的那一株嫩芽?如果不是,那我就不知道了。
张大叔点了点头,说这盆草本绿植就是当年父亲委托他看管的。
那就奇了怪了,院子里一共有十来盆绿植,伍宇怎么一下子就把父亲当年种出的那盆给认了出来?
伍宇还那么紧张,似乎这盆绿植,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