鸠毒炼成之后,焰裕谷一侧的桐庐巨鼎荒废至今,无论白昼、黑夜,早已完全沉寂着,再无当日巨鼎炼毒时铿锵气势和赫赫威名;
尤其是邪莫离开后,桐庐巨鼎更是无人问津,尽管离火炎炙所住宫殿极近,可无用之物、无用之人还有谁会在意呢?
人世亦是如此,更别说这不会言语的炼毒巨鼎了!
回想往日制毒之时,尚未靠近便觉阴邪之气浊身,浓稠的不知名的红色液体在鼎内沸腾翻滚,却依然掩盖不住那噬人精气难闻的邪毒之气;
如今荒废至今,经年累月,巨鼎四周早已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墨绿色青苔,乍看之下似有生机,定睛一看墨绿色之下竟有浓稠紫色浆液,甚而发黑勃勃蔓延向上竟有一举吞噬青苔之意。
再一看黑色巨鼎内壁又呈绛紫色,竟似当日鸠毒之色……如此墨绿、绛紫四色轮回更加显得诡异邪魅……
火炎炙徐徐靠近巨鼎,只见他右臂往空中一挥、食指顺势向巨鼎的中间点了点,围在巨鼎四周的白色仙障便一层层褪开,少顷虚门便径自敞开了,放眼望去仍是满眼泼墨的黑意,火炎炙二人一前一后,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四色掩映”的虚门之中。
巨鼎中红色鸠毒虽说早已用去,可部分毒性早已渗透到巨鼎内壁中;毒气虽不如之前猛烈,可若肆意敞开毒气四散开来,日积月累亦成大患;
因此火炎炙在巨鼎四周封上仙障,一是防止毒气外泄伤及火族无辜;二是以备不时之需……
夜色已深,入了仙障后目力之所及更加有限,四下看去除了黑色巨鼎再无其他。
“人呢?”火炎炙怒声问道;
话音刚落,一阵锁链晃动声传入耳中,那声音极小极轻似乎只是一颤便听不见了;倘若不是四周极其沉寂,大概任谁耳力再好却也觉察不到这细微的声响。
顺着锁链声响起的方向望去,几十米之外的巨鼎中央俨然浮着一个灰色人影,只见那人四肢皆被四条长长的锁链拴住以后,再次向四面长长的延伸过去,直到紧紧的拴在桐庐巨鼎的鼎耳……
由于那人的四肢被铁链拉的很紧很紧,因此看上去似乎悬在半空平躺着一般,只是那颗完全看不清楚的脑袋因为完全没有着力点,毫无生机的低垂着,或许因为时间太长,脖颈处太痛,那颗脑袋偶尔也会竭尽全力的抬起来,一两秒钟之后又再次无力的垂了下去,似乎已经死了一般的低垂着……
而至于那早已被四条粗壮的铁链拉成了笔直的四肢,大概是除了最刚开始时的疼痛、麻木之后再没有其他多余的感觉了;
见此情形,火炎炙突然“哈哈”狂笑两声转身向旁边的守卫问道:“是谁说他撑不住?这会儿看着气力还是挺足啊!”说话声交织着笑声在空荡无一物的巨鼎中回荡,那声音很是浑厚有力从喉咙中冲出撞到内壁,又被弹回冲向另外一个方向;
如此循环往复,直到声音越来越小、完全消失,而那声音到最后却完全听不出究竟是笑声、哭声,或是其他什么声音,连着钻入耳里的那一刻竟觉邪魅诡异如催命咒语一般令人不寒而栗……
那守卫忽然被火炎炙这么一问,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半晌才吭吭哧哧回道:“……卑职实在不知……这人刚刚的确昏死过去许久……卑职是怕他万一、万一不行了……这才贸然禀告您……”说到这儿,只见火炎炙大手一挥示意退下,他只好不再言语静静退到一旁。
四下无声、四处无人,只剩下立于鼎外的一袭赤焰红袍的看起来高高在上的火炎炙,还有巨鼎中央四肢拖着长长铁链的那个“将死之人”。
低垂了太久的脖颈处大概又迎来了新一轮的锥心之痛,只见那人挣扎着想要把头抬起来,似乎已经用尽全力却仍旧无济于事,只听他喉咙处突然挤出一声低低的嘶鸣,像受伤之后野兽不羁的哀嚎、又像无尽绝望之中的最后的震颤……
无论那声音像什么都绝不是低泣!现在不会,永远都不会……
而对火炎炙来说,那人喉咙中发出“呜”的一声,已经足以令他感到惊喜和刺激;相识几万年,他金戈铁马永是豪杰英雄,吼上一嗓子三界便会震一震、跺一跺脚三界便会翻几翻……
何曾见他有过一丝一毫的低落黯然之态?
而如今,千帆已过、重山已临,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位叱姹风云的蓝王、再也不是那位手可摘星辰蛟龙潜东海的蓝御……
此时此刻,他只不过是一个受尽羞辱与折磨,性命轻如草芥如鸿毛一般的“阶下囚”!
他的命牢牢掌握在火炎炙的手中,喔,不对!已经不需要掌握,他火炎炙只要轻轻动一下手指就可以让他落入无底黑暗的深渊、生不如死……
而这一天,火炎炙等了太久太久;同样,为了这一天的早日到来,他做了很多很多。
相同的情形无数次出现在他梦中:随着鲜血水柱般飙起,剑起头落,残颅顺着台阶滚了很远,尘土污垢染脏了那张英俊的脸……大仇得报之后的快意充斥着火炎炙的内心,每当他带着满足从梦中笑着醒来,醒来后发现又是一场空梦,他便对蓝御又加深一分恨意;
这种深入骨髓的仇恨常常带着不羁和肆意在体内忘情生长,只要将其释放出来,瞬间便可以将一切淹没,甚至连着赤焰国的所有、甚至连着他自己……
而这次却不一样了,这位被自己一直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蓝御,眼下正在经受肉体和灵魂的双重折磨,那种灼心之痛、噬骨之疼更是一分一秒都未曾停歇!
更他兴奋激动的是:只要他想、只要他愿意、甚至只要他一个眼神,他便可以立刻要他的命,立刻不费吹灰之力的结束他;可是当他第一眼看到蓝御那张面无血色了无生机却依旧英俊的脸庞时,他的心中就有了更适合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