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睡了很久很久,不知道在哪里,浑身好像被束缚了,阿七想要动一动却动弹不得,浑身僵劲尤其是脖子,好像自己是趴着的,脖子扭到一边很是难受。阿七努力睁了睁眼睛,却发现光线太过刺眼又不得不闭上,过了好久才半闭半睁开。
微微动了动脖子,活动开来后阿七四处望去,这才发觉自己躺在一个榻上,榻旁边是一个屏风挡住了阿七的视线,身下铺着厚厚的毯子身上被纱布左一圈右一圈缠了个结实。阿七动动手努力使自己起来,就在这时屏风外突然传来脚步声,阿七立即趴下假装睡去。
脚步声走进,接着是剑被拔出鞘的声音,阿七心上一跳立即瞪大了眼睛看过去。却只看见了一双戏谑的眼睛,待看清此人的长相后阿七又是一惊,立即打算起身逃跑,却由于躺的太久浑身没力气又跌倒在榻上。面前的人面无表情地看着阿七在榻上爬起,摔倒,努力爬起又摔倒。半晌后阿七累的没了力气于是只好放弃,趴在榻上大口喘着气。
“你是谁?”眼前的男子问道。
阿七努力地仰着头,此人正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漆黑的眼睛里可以清晰地看见阿七的脸倏地变红,“那天......那天我真不是有意的。”
男子的眼睛微眯,“这个问题,我已经问过你两遍了,我不想再问第三遍。”
阿七感觉到了男子的不耐,低头想了一下,“我是......”
“你最好说实话。”阿七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面前的男子打断,男子好像看出了阿七的心思,“你别以为我救了你就不会再杀你。”
阿七沉默了,想了想后抿了抿嘴,看着男子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我向你保证,我不是天乾的奸细,来军营也是不得已的选择。”
男子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阿七甚至完全捕捉不到他现在的心情,但是却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周围的温度在迅速下降,他会说道做到,阿七看出来了,这个男子真的已经动了杀意,这种气势,阿七立即想到了一个人,如果真是他的话,那自己真的实在是时运不济,命运多舛。阿七开口道,“我是被人追杀,正好碰见征兵就藏到了军营,本想只是一时躲避然后偷偷逃出去却发现军营看守的十分严密我根本逃不出去。”
男子举起了手,阿七这才看见原来男子的手上一直握着一柄剑,看到这柄佩剑的样式阿七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心上一沉,额头的汗一滴滴滚落。这时男子将剑架在了阿七颈上,阿七心下一横,“将军......将军饶命。”
原来这男子便是韩昱,说道:“想让我饶命,就最好乖乖地说实话。”
“我说,我说。”尘封已久的记忆突然被打开,痛苦攀上阿七的双眼,“我该怎么说我是谁呢?”阿七轻摇着头,眼睛里落下了滴滴眼泪,“我爹不要我,我不能跟他姓,我娘亲死在我怀里,所有人都想杀了我,我不敢再叫以前的名字,我只是一个想偷偷活着的人,我就是阿七。”
韩昱本来面无表情的脸听到了阿七说的话后这才有了一点反应,“我凭什么相信你呢?”
阿七想了想,“凭我的命在你手里。”
韩昱微怔,好像听到了天下最好笑的笑话,准备大笑的时候看见阿七的表情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于是开口道:“还想要活着吗?那就别让别人知道你的身份。”
阿七立即点点头,军中的人早都知晓,大将军韩昱最恨奸细,看他平素处理那些奸细的手段就可以看出,所以韩昱在没有确定她是不是奸细的情况下是不会放阿七离开军营的,而女子擅闯军营是死罪,所以阿七明白,于是回道:“一定一定。”
“凌恒?”
韩昱听到外面的声音后收回手里的剑,阿七感觉身上一下子轻松了许多,脱力的感觉传来一下子瘫倒在榻上。
“他醒了么?”帐外传来了轻柔的声音,阿七听得出是审问自己的施校尉的。
“醒了。”
“你来的正好,攸宁,你来看看这个。”
阿七突然瞪大了双眼,一时间心中各种滋味。“攸宁”,阿七轻轻唤着。这两个字太熟悉了,没有人会比自己更熟悉了。
“依依,年后我便要行冠礼,师父周伯他们皆说要为我取字,可我想要你来取,可好?依依亲启。”
“尝闻‘君子攸宁’叫攸宁如何?”
待施亦走后,韩昱坐在案前处理起了公文,过了一会发觉屏风后没有一丝动静,于是起身走了过来,却看见阿七面朝里,头深深地埋在毯子下一动不动。
“还活着就伸伸你的蹄子。”
阿七抬了抬腿,韩昱看到后转身便走了。
从清晨醒来,一直到现在夜幕降临,韩昱都一直没有让人给阿七送水送吃的,颇有种任其自生自灭的意思。
昏迷时本就没有进食,如今又饿了一天阿七早已头昏眼花。无可奈何,阿七只好起来,可稍稍使劲,背后就传来了撕裂感。阿七咬着牙,也不知这样做伤口会不会再次地裂开,但阿七知道,再不吃东西不喝水,她肯定挺不过今晚。
终于,阿七缓缓从塌上滑下,由于躺的太久浑身酸软无力,只好扶着塌一点点前进。之前受得仗刑看来伤到了筋骨,每走一步,阿七便出一身的汗。终于走出了屏风,阿七也耗尽了浑身的力气,再也站不住,一下子跌落在了地上。
韩昱正低头看着兵书,听到动静抬眼望去,正好看到阿七跌倒,眼中没有一丝波澜,又重新收回了视线。
摔倒后的阿七没做挣扎,直接便趴在地上休息大口喘着气。触手是一阵松软,阿七这才发现靠近塌的地方都铺了兽皮做的地毯,而自己此刻也正倒在毯子上。
趁此,阿七打量起面前的这个帐子。只见这顶帐子与阿七之前在火头军待的差不多大小,只有着简单的布置,所有的陈设阿七用一只手便可以数清,若不是早已知晓阿七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居然是越西大将军韩昱的帐子。
冷不防的,一道冰凉的目光传来,阿七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赶紧收回自己四处打量的视线。片刻,那冰冷的目光扯去,阿七这才放松了身体。此时非同以往,身边的那个人是杀人无数的大将军,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可能给自己招致杀身之祸。阿七不敢再轻举妄动。
此时帐中十分安静,除了韩昱偶尔翻动书页的声音便再没有任何别的声音,而就在这时,阿七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发出了声响,阿七赶紧用手捂住,脸色变得青白,眼睛紧盯着韩昱生怕他面色有一点变化引起他的不悦。
阿七盯着韩昱片刻,发现后者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缓缓放下。
“饭菜在几案上。”
清冷的声音传来阿七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直到阿七向几案看去发现上面真的放着饭菜,这才肯定了方才韩昱真的说了话。
那,他听到了刚才自己肚子叫了,紧张之余阿七的脸倏地变得绯红。
又一次挣扎着爬起,忍着身后的撕痛阿七缓缓走到几案前,先对着韩昱行了个礼然后跪坐下,不再耽搁阿七开始了狼吞虎咽。饭菜已有些凉了,但到底是大将军这,伙食比起火头军那里好的不止一点点。
这边韩昱不知什么时候抬起了头打量起面前的阿七,只见她虽然在狼吞虎咽,却不发出丝毫的声响,举止动作竟也十分规矩。眼神突然变冷。
一旁的阿七显然感觉到了,身子一僵,刚入口的饭菜一下子便卡在了嗓子里。一时着急阿七顾不得许多,见几案上还摆着茶水随意拿起了一个茶杯便往嘴里灌。
“那是我专用的杯子。”
“噗”,口中的茶水喷出,几案上被阿七弄得一片狼藉。阿七瞪大了双眼,不知所措地看向韩昱。
韩昱面色明显又冷峻了许多,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收拾干净。”
韩昱的话刚落,阿七便立即动了起来,收拾被自己弄得一塌糊涂的几案。
就在这时韩昱站了起来,阿七心里一紧赶紧望去,却只见韩昱走到了屏风后,一阵细微的声响后便是一片安静,想来是已经睡在了榻上。
看了眼一旁的地毯,其实睡哪里阿七本无所谓。
但阿七低头看这几案上的狼藉,又看了眼屏风后若隐若现的人形。
背后的疼痛提醒着阿七近来的遭遇,眼前的情况告诉了阿七现在面对的情形。
帐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大雨滂沱,滴滴雨声仿佛可以打在人的心上。
阿七开始怀疑,自己一开始来到军营的决定,是不是错了。
漆黑雨夜,没有一丝月光,突然帐中的烛火燃尽,帐中陷入了一片黑暗。
阿七紧握着身下的地毯,伏在地上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