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夜.真理与谎言
因为你知道,亲爱的台芒,这一个荒凉破碎的国土,原本是乔武统治的雄邦,而今天王位上却坐着——孔雀!——《哈姆雷特》
已经很晚了,各种不知名的亚寒带树木在海莱尔克的王城里肆意喷溅生命绽放之声,可那些娇弱的夏花还只是拖着哀伤的尸首在等待。一个小女孩背着米黄色的粗亚麻布背包在街道上跑着,一路上避开那些巡逻的士兵,在每个拐角处开心地坏笑着,好像在期待什么新鲜事一样,又转过了一个惊心动魄的拐角,一个士兵迷茫地回过头来:“谁在那里?”
“喵,喵!”小女孩趴在墙上学着猫叫,那个士兵才安心地继续巡逻。
“嘿嘿……”小女孩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然后开心地转身继续走。
“抓到一只迷路的小猫……”背后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响起。
“啊!?”小女孩一惊,自己面前竟然站着一个男人,仔细一看,“国王陛下哇!”
“嗯?”克洛诺斯仔细地看着面前的小女孩,越发觉得眼熟。
“你还记不记得我呀,就是那天,”小女孩比划着类似于“跳水”的动作,然后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又指了指城里最高的建筑,“想起来没?”
“哦……你……你,是叫安娜吧?”克洛诺斯苦笑着,蹲下身来看着安娜。
“是……是……”安娜开心地晃着身子,看着克洛诺斯,带着胜利的表情。
“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克洛诺斯好奇地问。
“我特地跑出来看一场好戏!”安娜狡黠地笑了笑,眼珠子转来转去。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告诉我可以吗?”克洛诺斯温柔地笑着,只觉得安娜在逗他。
“为……凭什么要告诉你!?”安娜忽然笑出了声音,仰起头俯视着克洛诺斯。
“好吧,小安娜,你想要什么礼物呢?”克洛诺斯稍稍有些认真了。
“礼物?哇,真的啊!那,我告诉你,我就可以得到国王的拥抱吗?”安娜两眼发光地看着克洛诺斯,眼里充满期待。
“……嗯,好。”克洛诺斯的眉毛扭动了一下,但是还是答应了。
“艾希亚今天来我们家找我爸爸商量。说今天晚上十二点的时候会逃出王城!”安娜说完,开心地站在那里等待奖赏,而克洛诺斯的脸则一下子凝固,然后扭曲,然后尽力压回正常:“哦?那么安娜的爸爸叫什么呢?”
“菲尔!菲尔.密涅瓦!”安娜开心地回答。
“哦……谢谢你,小朋友——真是乖孩子……”克洛诺斯笑了,拍着安娜的肩膀,用双手把她抱起来,然后带着他跨上日蚀——安娜一脸的兴奋。
“换班了多久了?距离下一次换班还有多长时间?”一个士兵把脸藏在盔甲里,对着菲尔抱怨道——看来他对于克洛诺斯安排的夜班是很不满的。
“嗯……大概,还有一半多的时间呢。”菲尔回答着,焦躁而充满期待。
“哦……”守城的士兵抱怨着,发现了一个走过来的人,“喂,你是谁?这里禁行!”
“喂,你们两个,有没有叫做‘菲尔.密涅瓦’的?”来者不客气地说——他披着黑色的披风,里面的盔甲在晦暗的蜡烛灯光下闪闪发光。
“我……我是……”菲尔有些紧张地往前站了一步。
“哦,长官找你有些事情。”来者简单地回答。
“可是,我正在值夜。”菲尔有些怀疑地回答到。
“长官派我来代替你十分钟。这个可以证明我的身份。”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画着太阳标志的军用怀表。
“哦,是了——十分钟?”
“是,长官说,十分钟就可以说完。”
“嗯,谢谢您来告诉我这件事。”菲尔行了一个军礼,就小跑着离开了。
“你是哪派来的啊?”另一个士兵看到自己的搭档换了,急忙问道。
“……”
“喂喂,说话啊。”
“没事,你可以回家休息了。”
“诶?”士兵惊讶地愣住了。
“今天晚上是特殊的,长官说明天会有活动,要最近一直值夜的人先回去休息。”
“诶?怎么我没听说过这件事。”士兵有些怀疑,不过更多的是兴奋。
“所以我才来告诉你,你回去吧,还是说你想继续在这里站着?”
“那……那当然是回去!”士兵笑了,吹着口哨,“谢谢你了啊!”
“……”来者沉默着,表情在盔甲下扭曲着。
“吱呀——”菲尔.密涅瓦的家里,办完事情的特蕾莎刚刚推门走了进来,就看见了正在无聊的汉斯和已经睡熟的小特兰斯:“汉斯,妈妈回来了哦。”
“呜呜……妈妈……”汉斯忽然带着哭腔地跑了过来,扑在特蕾莎的怀里。
“怎么了,汉斯?”
“安娜,安娜跑出去了啦!现在还没有回来!”汉斯哭诉着,不争气地哭了出来。
“安娜?她是什么时候跑出去的?”
“就在爸爸妈妈刚刚出去不久……”
“唔……没关系,汉斯在家里待着,妈妈出去找安娜——”
“请问是菲尔.密涅瓦的家吗?”门外忽然传来了一个闷闷的声音。
“是?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您好,我是密涅瓦的长官。可以开下门吗?”
“诶?”特蕾莎奇怪地打开了门,汉斯也探出头好奇地观望着。
夜里一片黑暗,只有用特殊材料制成的钟可以发出淡淡的夜光。时间一分分临近,似乎王城也开始变得焦躁不安。十一点四十五,艾希亚与菲尔约定好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这么晚的时候,街道上巡夜的士兵们都已经回家了,除了守着城门的士兵偶尔发出的声音外,王城只剩下植物生长时的喧嚣。
忽然,一阵若隐若现的马蹄声从一个晦暗的小巷中传来,然后一个惨白的身影载着一团飘忽不定的黑色从小巷中冲了出来——那是一匹白马和一个黑衣少女。
“……”
“菲尔先生!”黑衣少女跳下马,焦急地问着守着城门的值夜人。
“是艾希亚公主吗?”士兵问道。
“嗯,是啊。”
“哼,那就好……”
“诶?”士兵冷笑了一下,伸出双手,把自己的头盔取下:“晚上好,艾希亚。”
“……!”艾希亚不禁退后了一步,右手放在腰间的剑袋上。
“别这样,我只是来问声晚安,顺便支开了无关紧要的人——你应该感激,那位‘菲尔先生’可是对海莱尔克很忠诚的呢……”
“克洛诺斯.冰焰……”艾希亚咬着嘴唇,靠在月炙的身上,警觉地看着眼前的人。
“其实,我并不想拦你,我甚至可以为你打开城门,欢送你离开……”
“你想要说什么?”
“我想说,你要是敢走出王城,我就敢翻遍整片大陆来找你——就从索尔开始。”
“为什么要从索尔开始!?”
“因为……我要感谢这片土地啊……虽然失去了莉泽尔我伤心地要死,但是,在这里我得到了太阳王冠!如果没有太阳王冠,就算我打倒了艾西,也不会有人承认我是国王——老国王图拉扬和他的太阳王冠……哼哼,艾希亚,正是你们引以为傲的海莱尔克坚贞不渝的信仰毁掉了艾西啊!多么可笑!”
“克洛诺斯……真正可笑的是你吧……”艾希亚换了一种类似哭腔的语调,“说哥哥被信仰毁了什么的……真正可笑的是你啊,克洛诺斯……你……就没发现,国王,你做不来吗,在你的统治下,海莱尔克就会走向荣光吗……”
“你……你一个女孩子又怎么会懂政治!?为什么要这么指责我!?”
“哼……克洛诺斯,你听没听过,狮子的女儿,也一定会是狮子?”艾希亚冷笑了一下,和平时温婉柔弱的感觉有些不一样。
“哎呀呀,纯洁的圣女也会露出这种恐怖的表情……”克洛诺斯嘲笑着,手心却冒出了冷汗,对面的艾希亚还是原来的艾希亚,只不过,似乎她真的生气了,这让克洛诺斯想起了那天艾希亚闪躲拉泽尔的突袭时的场景——那么轻盈和迅速的闪躲,一定是练习过的。
“……”艾希亚死死地盯着克洛诺斯的右手,眼神坚定而毫无退却之意。
“哼,你,不要以为,你是圣女,我就不敢动你!”克洛诺斯有些惊慌。
“你就是不敢动。你知道我死了之后全国的人都会对你叛变!”
“我还知道,圣女厌恶战争,要不然早会煽动起政变来打倒我!”克洛诺斯说完,拔出剑,摆好了战斗的姿势,“我只听说过海莱尔克皇室都是用剑的强者,我就不信连你也是!”
艾希亚也抽出腰间的剑——银色的长剑,剑柄处用镂出的银色荆棘为装饰,荆棘交错的地方刻有一朵不知名的红花,大多人会认为那是一朵蔷薇——事实上是一朵爱都维斯。因为这种错误的认为,人们广为流传的说法是:“圣女的玫瑰圣剑”,然而其真正的寓意则是:“路那克洛西尔(Luna Crosier)”——月神权杖。
“……灾难,从此夜开始……”克洛诺斯眯起眼睛,在莫大的城门前投下空虚的一片阴翳,然后慢慢地转着身子,找到最合适的方位;艾希亚随着克洛诺斯的转身而旋转,月炙则乖乖地跑到一边,不在战斗中添麻烦。
克洛诺斯绕着弯跑向艾希亚,第一剑是朝着艾希亚握剑的右手——“喝呀!”“呀!”艾希亚转身一躲,用玫瑰圣剑挑开了克洛诺斯手里的“贵族黑剑”。剑锋忽然转弯,让克洛诺斯来不及反应,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他往后滚了一下立刻跳起来,侧身踩在周围的墙壁上,借着墙壁的蹬力,双手举剑劈向艾希亚——“呀啊啊啊啊!”艾希亚眯着眼睛,躲过他在空中的轨迹,在克洛诺斯的身后狠狠地刺了一剑,剑刃穿透披风和盔甲,克洛诺斯急忙闪躲才没被刺中要害,只是刺伤了左手。
“唔……喝呀——!”克洛诺斯转过身来喘息着,看着艾希亚;对方一动不动地站着,右手拿着剑挡在身前,目光冷傲而漠然。
“……”艾希亚有些忧郁地看着克洛诺斯,但是他丝毫没有认输的意思,只是在原地跳了跳,借此调整一下歪掉的盔甲,然后再度回到原来的姿势——这一次,要更加流畅、更加迅速、更加轻盈和善于变化!
“啊啊啊!”克洛诺斯跑了起来,直直的冲向艾希亚,艾希亚弯下身子来,看准了时机向前挥剑:“呀——诶!?”克洛诺斯竟然忽然改变了方向,跑到艾希亚的后面,艾希亚急忙转身一剑,又打空了,这时的克洛诺斯已经借着墙壁在空中享受暂时的“飞翔”。
“喝呀——!”克洛诺斯一剑劈下来,艾希亚来不及躲闪,只能用剑硬挡下来这一击,随后艾希亚径直向后摔去,在地上惊起一路的灰尘,克洛诺斯也因为失去平衡而摔倒在地,疲惫地喘着气,左手上的伤口流出殷殷鲜血。
这个角度是看不到王城钟楼的,谁也不知道已经几点了,只是春天的夜里,因为新国王和圣女的战斗,而增添了一种带着腥味的艳丽。好在没有什么市民为此惊醒,因为自古以来为了防止突如其来的战争,城门周围是不允许居民居住的,有的全是防御设施。克洛诺斯和艾希亚待在原地互相看着,眼中全是复杂而又说不尽的情感。海莱尔克的未来是什么样的呢……至少现在来看,一切都只是迷雾之夜里渺茫的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