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连站在这间屋里的我和拓哥也一起完蛋。”莫非接上去,“就算我们身手够快,在你通电的一刹那转身逃离——铁门也是导电的,我们一开门也会完蛋。”
“而你自己,真聪明,你穿了一双很高的木屐,也戴了绝缘手套。”姜拓补充道。
真是毒辣啊。
安咬着下唇,倒吸一口凉气。
那么姜拓,怎么办?我们四个人就注定要一起死在这儿?
“呵!呵呵呵!”刘铭函僵硬地笑着,“真失败啊,被你们拆穿了。原本,我还期望能看到你们跪在我脚边苦苦哀求的情景呢。”转而,笑脸收敛,“是的。我谁都不会放过,无论是身为罪魁祸首的姜拓,还是被人拿来当枪的莫非。莫非,到底我的腿也是毁在你那双手里的啊!”
“王八蛋,真是卑鄙无耻,连女人也不放过。”莫非狠狠地瞪着他,突然,他从腰际又拔出了枪,“既然一样要死,老子还不如先一枪崩了你!”
“莫非!”姜拓手快,按住了他。
“哥!”莫非焦急地道,“反正一样是同归于尽,我们不能让他独活。我开一枪,一场火把大家都烧个干净罢了!”狗急了也得跳墙,何况是人。
“莫非!得饶人处且饶人,他落得如此下场,是我们欠他,也该我们来还。”
莫非不可思议地望向他,“哥,你是不是吃错药了?现在是他不放过我们!我们倒也罢了,安和明紫又有什么罪过,要陪着我们一起死?”
“是的,我们可以死,但学敏和明紫是无辜的,她们不该死。所以,”姜拓赞同他这句话,反手,他也抽出了自己的枪,但却指向的是自己的头,“让我先死吧!”
“哥?!”莫非大骇。
“不要!姜拓!”安惊叫起来,叫得那么急促,生怕叫晚了就无法阻止姜拓扣动扳机,“姜拓,不要……”
极度的惊恐,第二声,她已经再也喊不出气势,噎在喉咙里,呜咽……
刘铭函也是充满了吃惊的表情,“姜拓,你搞什么鬼?”顿了一顿,他又恢复成阴冷的样子,“反正要死,你却玩自杀?临死也想逞英雄吗?”
姜拓平稳地举枪,指着自己的太阳穴位置,正视他,“刘铭函,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杀她们,不就想让我临死前尝一尝失去至爱的痛苦吗?那么如果我先死的话,就无所谓痛不痛苦,你的屠杀也就失去了你所希望的意义,是不是?”
刘铭函的眼神一黯,咬牙切齿:“姜!拓!”
被说中了!姜拓看到他的表情,更为笃定地说下去:“所以,刘铭函,我不会让你得逞。我用枪来自尽,比触电死得更快,肉体上不会感觉到太大的痛苦,心灵上,也免受了亲眼看着爱人死在我面前的煎熬……从一定意义上来说,刘铭函,你还是输给了我。”
他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多么迫切地渴望看到我在你面前低头,多么迫切地希望看到我痛哭流涕地崩溃,因为我曾经是洪恋思心目中的偶像,于是你从小到大的目标就是要击破她这个偶像。因为你曾经什么都比不上我,所以你十分渴望我生命的最后一刻能在你面前折腰。”
他的笑容收敛,“但我只需一扣扳机,你的所有渴望都会成空。刘铭函,要不要试试,到底是你插电源快,还是我扣扳机快?”
刘铭函瞪起了眼睛,头上的青筋猛烈地暴跳着。
姜、拓!
他真是恨啊!恨他那么聪明,猜到了他的内心深处的相法,恨他宁可置之死地,在如此绝境竟还占得一线上风。
不!他怎么可以让他死得如此轻松?如若让他轻松地死,那么自己多年来所承受的煎熬,又找谁来报复?
“刘铭函,其实我们还是可以做一个交易。”姜拓又开言了。
“死到临头,你还有什么筹码可以跟我谈交易?”
“如果你放她们两个女孩子和莫非一起走,那么我就会独自留下来,任你侮辱任你处置,任你发泄十多年来心头的恶气,任你让我死得有多惨就有多惨,好不好?”
“哥!”莫非一听,立刻抗议。怎么可以这样?当年的祸首明明是他才对,要承担大家一起承担,他可绝不同意他这样的安排。
“姜……拓……”这个交易安也不同意。人谁无死?如果要她选择一种死亡的方式,她情愿留下来陪他一起死。
“姜拓,”连一向因为恐惧而只顾哭泣的明紫也开口反对了,“别跟他做这样的交易,那坏蛋那么坏,肯定会用最卑劣恶毒的手段来折磨你的,我不想你死得那么痛苦。如果非得用你的死来换我的生,那么我情愿陪你一起死。”
安也点了点头,“姜拓,我也不会走,要死,我们一起死。”
“姜拓,看来你的提议并不能获你朋友们的认可啊。”刘铭函阴恻恻地开言,“那么再给你们三分钟的时间好好商量一下吧,到时候要是还是没有结果,可别怪我手下无情一锅端哦!”
“姜拓……”
“别说了,学敏。”姜拓打断她,“照我的安排去做。谭先生人很不错,离开这里以后,我祝你和他下半辈子愉快地生活——你应该把我忘记的,早在十几年前你就应该不记得我。”
“去他的谭映晖!去他的谁谁谁!”安涨红了脸,无比激动,“我告诉你,姜拓,以前,就是因为我软弱,逃避,不敢争取,屈从于命运,才造成与你的失之交臂,才搞出来一个什么谭映晖。到了这一刻,我安学敏再也不会退缩,也不顾什么脸面了——我要和你在一起!哪怕你对我毫无感情毫无真心,哪怕你对我无比嫌弃,我也跟定了你!生一起生,死一起死!姜拓,何况你是如此爱我……那么我更不可能再放手的,你知道吗?你是我的守护神啊,姜拓,这些年来,虽然你不在我的身边,但你的影子一直在守护着我的心灵,我是怀着与你重逢的希望才活下来的,如果失去了你,如果你为了让我活下去而牺牲了自己,我怎么还有可能独自活下去?失去了你的守护的我,怎么有能力独自生存在这险恶的世界里?”
安学敏说到这里,早已泣不成声,哭得连头也抬不起来,“姜拓,你从来就伤我的心,到这一刻,还不肯顺从我一次吗?”
“学敏!”姜拓沉重地望着他,眼中也有晶莹的泪意,“傻丫头,我只是……只是很想可以保护你一次。每一次你跟我在一起都会受伤,你总是受我的连累……我不是你的守护神,我是你的灾星……我不想成为你的灾星。知道吗?学敏,其实,你才是我的守护神啊。这些年来,我在外面打拼,若不是心里有一个你……学敏,我撑不过来的。学敏,是你一直在守护着我啊!所以,我怎么可以让你为我而死呢?我怎么可以一回到你的身边就这样连累了你呢?”
“三分钟已经到了!”
刘铭函的声音在这时大煞风景地出现。
趁着他们在说话的机会,他已经把电线对准了插孔,准备就绪,“姜拓,你们到底怎么说?”
“我们不走!”莫非抢着道,“反正安不走,我也不会走!”
“我……”明紫嗫嗫嚅嚅地道,“我也不走……”
姜拓长长叹了一口气。他花了三分钟的时间,没有说服学敏,刘铭函也再不可能给他另两个三分钟,去说服莫非和明紫。
我姜拓何幸,在人生最危难的时候,有这么几位爱人、兄弟和知己,愿与我同生共死。
“既然这样的话。”他唯有妥协地道,“刘铭函,你通电吧,让我们四个人一起死。”
刘铭函对这个结果真是意外之至,“姜拓,你们……你们可都别后悔!”
莫非讥讽地一笑,面无惧色地道:“蠢蛋,死都要死了,还怎么后悔?”
安和明紫都已认命,各自最后贪恋地凝看着姜拓英挺而坚毅的眉目。
他的眼睛,如鹰一模一样的深邃。
他的眉,就像一把刀一样有型。
他的鼻梁挺直,如一柄利剑。
他的嘴,上下唇型凝成一张弓的形状。
回忆在这时浮上各自的心头,如电影胶片地回转,缓慢而清晰。
安想起在球场上,他救了她,那宽阔而安定的怀抱……
而明紫也想起几天前在守护神酒吧外面她所得到的唯一一个拥抱……
人谁无死?难得可以和心爱的人一起死,死得如此壮烈。
姜拓,你是我们的守护神,只可惜在这临死的一刻,我们无法再得到你一个拥抱。
“少废话了,刘铭函,不会到了这一刻你自己反而害怕手软了吧?”姜拓道。
“好!我、我这就成全你们!”
刘铭函也不再犹豫,手往前一伸,两根电线的线头一起被插入了洞中。
“啊!”
最后的时刻,眼看着刘铭函把线插入了洞口,安和明紫同时绝望地闭目尖叫起来。
可是,很久,并没有预想中的痉挛与震颤,那种被强电流袭击的痛苦没有到来,死亡也没有到来。
睁开了眼睛,发现刘铭函也正在极度诧异之中。他不置信地把电线使劲往那个电源洞口里捅,怎么捅都没反应。
莫非也很惊讶,转头看了看表哥。
姜拓朝他使了个眼色。
虽然还是很奇怪,但莫非领会了姜拓的意思,一刻也不敢耽误,他向刘铭函飞扑过去。
刘铭函尚在功亏一篑的惊愕中想不通,回不过神,三拳两脚就被制伏了。
姜拓则分别替明紫和安松了绑。
不需要什么言语,安和明紫同时靠入了姜拓的怀抱。
两个女孩都被吓得不轻,姜拓想起刚才差一点失去她们的惊险,不由也更紧地抱住她们。
莫非一边捆绑着刘铭函,一边艳羡地看向这边,“喂喂!哥!分一个给我抱抱可不可以?”
三个人望向他,一起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明紫!”莫非哈哈笑起来,“瞧你的脸,都哭成花猫了!”
这时候,铁门被打开,涌进了三个人。
是邵征,谭映晖,还有过晴。
“怎么样?抓住那坏蛋了吗?”过晴一马当先。
当看到被莫非压在身下的人时,她拍手大笑起来,“哈哈!姜拓,你得给我记头功!”
姜拓微笑着向她点点头,“谢谢你,过晴。”
过晴立刻又变得不好意思了,朝他怀里的安轻轻吐了吐舌头,把眼睛转向别的方向。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安不明白地追问着。
“是啊,怎么回事?这个家伙,”莫非用力狠敲了一下身下刘铭函的头,“不是计划得非常周密吗?怎么临到最后一刻,他的必杀技不管用了?”
姜拓还是淡泊地微笑着,从衬衫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只手机,他把手机朝大家晃了一晃,却仍不说话。
“哥,别卖关子,快告诉我们呀!”莫非嚷嚷着。
“是姜拓的主意,”谭映晖替他们解惑,这时候,他对安爱着的那个男人,已经由衷的佩服,“他事先把过晴的电话存在自己手机的拨号键里,跟过晴约定,一遇到对手就找机会给她打电话。那样,我们在外面就可以通过电话听到你们这边的所有动向,以便在你们遇险的时候可以帮得上忙。”
姜拓摇了摇头,谦然地道:“其实,最大的功臣还是在外面的你们。我只是负责传送信息,对策却是由他们想出来的。”
“是的。”邵征道,“当听到刘铭函准备用电对付你们,我们就想着该怎么把屋里的电源切断才好。要找这市场里的总电闸一时半会儿肯定是找不到的,于是我们就打电话给汤丞。”
谭映晖接上去说:“汤总是从秋池走出去的成功人士,秋池市政府很感激他能回来投资,他跟秋池这边的政府官员关系非常不错。他用尽量短的时间,打了几个电话找到秋池电力局的负责人。于是,他们把这边整个片区的供电线路都切断了。”
原来是这样!安恍然大悟,听他们说说是简单,但在真实发生的时候,那短短几十分钟,外面的人也该是要多紧张有多紧张呢。
“谢谢你们!”她含泪向她的朋友们致意。
“其实最主要还是姜拓。”谭映晖道,“后面的时间,一直都是他在想办法拖延,要不然,我们还真怕来不及帮上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