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映晖听着她们的调笑,情不自禁地也跟着笑。
“对了谭先生,”若琳突然回头道,“我们计划今天下午的飞机回去。”
“这么快?”
“酒吧不能长时间歇业,如今竞争激烈,客人会跑光的。”若琳半开着玩笑解释道。
安只是望着他轻轻地笑了一笑,她的笑容总是非常温柔。
从外表上看,汪若琳很美,美得有点冷艳,而安有圆圆的婴儿肥的脸蛋,看上去更可爱俏皮一些,可事实上通过接触下来,他发现反而是汪若琳的性格开朗一些,而安却是偏向沉静的,甚至很多时候她的身上有一股迷离的忧郁气息。
“谭先生,过两个月我要结婚了。”若琳突然又道,“先口头邀请你一声,过阵子我再把帖子寄给你吧,到时候你尽量抽时间过来好吗?”
安有点意外若琳会开口邀请谭映晖。
“好。”谭映晖却爽快地应声,又道:“既然我们都已经是朋友,拜托二位不要再谭先生谭先生地叫了,听上去很生份。”
若琳笑了起来,“好啊,我们以后都直呼姓名。”
两个月后,汪若琳如期和她的如意郎君在家乡秋池举行了婚礼。
用过晴的话说,三个朋友里面,她最早功德圆满了。
婚礼是纯中式的。
一早上安陪若琳去影楼化新娘妆,回到家穿好婚纱,就开始坐在房间里等新郎来迎亲。外面她的父母和亲戚在帮忙招待客人准备点心,安陪若琳一起坐在房间里聊天。
若琳告诉她:“这一次汤大哥和大嫂都会来,他们晚上直接到酒店,来参加酒宴。”
“哦。”
“但那个人可能来不了。”
“谁?”
“谭映晖啊。汤大哥说董事长和总经理都出来了,公司里应该有人坐镇。他们最近在搞一个大项目,很多人天天加班。”
“哦。”安只是淡淡地道。
“怎么,你似乎一点也不失望?”
“我为什么要失望?”安反问她。
“难道你……对他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若琳失望地问,又道:“安,说实话,虽然接触的时间比较短暂,但我觉得谭映晖真的是个很不错的人——感觉就像一杯温开水。”
“水?”令人难解的比喻。
“不是说他淡而无味,”若琳马上道,“而是说他这个人,平淡不张扬,简单不繁琐,体贴而可亲,干净、温和、透明,并能解人之渴。”
“听你意思好像有点相见恨晚,”安轻笑着打趣,“你把他形容得很像十年前的汤丞。”
十年前她看到汤丞的时候就有类似的感觉,但现在的汤丞已经不是那样了,也许本性未变,但至少身价上已与白开水天壤有别。
“是的,”若琳居然没有否认,“大约汤大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欣赏重用他。但我觉得他甚至优于当年的汤丞,他自小的生活环境比汤丞优越,他的身上没有草根气,他的品味和素养都比较高。”
“既然如此,你今天别嫁给方利文了。”安继续不认真。
“方利文有方利文的优点,”若琳却并没有气恼和嗔怒,她很认真地在跟她谈,“我只是想告诉你,像谭映晖这种不错的男人遇上了就不要轻易放过。但我也不是非逼着你去接受他,很多事情逼是不逼不来的。这只是一个中肯的分析和建议而已,听不听由你。”她把手搭在了安的手上,“安,我今天结婚,我很开心,但我好希望你可以分享我的喜悦。”
“我在分享,”安道,“我当然也为你而开心。”
“我所指的分享不是这样的。”若琳握住她,“我希望的是我们一起有着落,一起幸福。恋爱、结婚、生子……共同经历身为普通女人该经历的人生大事。”
“好了,知道你最慈善,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安感动,但不形于色,只是道,“但凡事都讲缘法、讲火候,火候不到你急也没用。而且,这些事也不是你今天该操心的,你呀,就给我安安分分地等着新郎官来接你,做个快快乐乐的新娘子吧!还有……”
“还有什么?”
安的脸上露出了促狭的笑,“还有……想想今天的洞房夜该怎么应付呀。”
若琳一下子红了脸去拧她。
两个人推闹了一阵子,有人跑进来报讯,说新郎的车子到了。若琳忙正襟危坐下来,而安把房门锁上。
很快楼下响起了鞭炮声,变得喧闹起来。
在海市,姜拓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了。
两个月,明紫一直在他的身边任劳任怨地伺候。
虽然主要的活儿都是特聘的专职护士在干,但明紫身为一个富家千金可以做到低声下气替别人打下手,已经很难得了。
她和莫非之间也已经前嫌尽释,成为了好朋友。
姜拓的作息时间变得很规律,早上六点半起床,午餐后午睡两到三个小时,五点半晚餐,晚上九点左右又入睡。
姜拓的食谱都是明紫咨询营养师后精心订制的。
今天,医院表示已经可以出院了。
趁着姜拓午睡的时间,明紫把莫非拉到下面草坪上。
“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明紫对莫非道。
“什么事?”她凝重的表情令他感到事情的重要性。
“替我说服姜拓,去国外疗养吧。”
去国外疗养?
“这个……有必要吗?”莫非为难地蹙起了眉。
其实不管有没有必要,他知道表哥同意的可能性都非常小。
这些日子明紫呆在他的身边,为他做那么多事,已经令他很不自在了。
姜拓觉得自己收了人家的佣金,替人家卖命,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何况大家白纸黑字签下合约的。
明紫自事发以后,为他特聘国外的医生前来会诊,又特聘专职护理人员贴身侍候,甚至自己也天天到医院来报到,忙进忙出。姜拓已经不止一次劝她别再来,但她都只当没听见。
“当然有必要!”明紫道,“你也知道你表哥切除了部分的肺叶……这可不是小病,不养个一年半载会后患无穷的。”
“在我们自己家里养着……也是一样的吧。”
“当然不一样!”明紫道,“海市是商业中心城市,高楼大厦林立,交通喧嚣,绿化少,空气很差劲。而且在你们自己家里也没个专职人员懂得怎么护理怎么保养,你确信像你这样大咧咧的人可以伺候得他周到吗?肯定不行的!而到了国外,我们可以找个依山傍海空气清新的疗养院住下来,有专业人员对餐点和作息还有复健都作出科学的规划,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何乐而不为?”
“可是……”
“你是担心费用问题吗?不用担心,那些都包在我的身上。”
不提费用全包还好,一提这个估计拓哥更不会答应。莫非叹了口气,“没这个必要的,明紫。我知道你心里内疚,但我们干的是保镖,出现这种事情是意料之中、有心理准备的。而况,我们已经收了你父亲的大笔佣金和补偿了。”
“这一点钱怎么够工伤赔偿?不够的!”明紫摇了摇头,“姜拓以后估计都做不了剧烈运动也干不了什么体力活,像你们做这一行的,岂不等于从此砸了饭碗?”
莫非看着她认真计较的模样,忍不住有点好笑,“我还没看到过有雇主像你这么有情有义。”又道:“真的不用,拓哥不会接受的,他不喜欢欠别人情。”
“我也不喜欢欠人情啊。”明紫道,“他差点为了我死掉,这么大的恩情不报答的话我一辈子良心不安。就是知道他不容易接受,我才跟你商量让你去说服他的。”
“我……我拿什么理由去说服他?你教教我。”转了转眼珠,莫非又道,“明紫你跟我说一句实话,你对我哥,真的只是内疚吗?”
这是莫非最近越来越怀疑的问题。仅仅是内疚的话,用得着每天准时亲自跑来拓哥的床边吗?仅仅是内疚的话,每次看到拓哥的时候眼神为什么会光彩熠熠?仅仅是内疚的话,为什么情绪总随拓哥的态度而上下波动?他跟她说话时她会特别专注,他对她微笑一下她会失神脸红,他对她亲切一些她就喜气洋洋,而他婉言请她不要再来时她就低落了一整天……
这小丫头的心思啊,一点都不简单呢。而且,她根本就不是个能藏得住心事的女孩,一直都不是。
“除了内疚还可能会有什么?你少胡猜!”明紫的脸果然立刻毫无城府地涨得绯红了。
“就算我胡猜吧,”莫非看她的反应,早就确定了十之八九,便道:“既然如此,我可没什么义务替人家干什么说服相劝的事。”
明紫一急,“就算明知道我的提议对他有利你也不答应吗?”
“虽然是对他的身体或许有些好处,但他心里会不舒服,所以我还是以尊重我哥的意见为主。”
“莫非你!存心跟我对着干是不是?”明紫气呼呼。
“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某人的真实想法,以便见机行事。”莫非又露出一贯的玩世不恭表情。
呵呵,自相识以来她就一直评价他是个混蛋不是吗?事实上他也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东西,没办法,本性如此。纵然明紫曾经帮了他一个天大的忙,也算成了他的恩人,该刁难的时候他照样不心软。
“真实想法……真实想法就是你猜对了啦!”
出他所料,明紫居然在下一刻爽快地承认。她向来是个麻利的丫头,敢做敢当,“我就是喜欢上姜拓了,怎么,你吃醋?”
吃醋?莫非“扑哧”一下笑了出来,“要看你所指的是谁了。如果是说因我哥而吃醋——有一点点。因为在之前的十年,我是唯一与他相依为命的人,突然要插个第三者进来,还真有点失落。但如果是说因为你而吃醋——那就是你自我感觉太良好了,有点自作多情。”
“莫、非!”他就是有本事气得她五脏六腑都像吞了炸药一样爆起来。
“好好!”他举手示意她冷静一下,转瞬,恢复成一张无比正经的脸孔,“明紫,难道你不知道,喜欢上我哥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吗?”
在拓哥受伤以后明紫天天来医院的这两个月间,她很感兴趣地向他打听关于姜拓的过往,莫非就已经简略地把姜拓的身世和那段刻骨铭心的初恋故事都倒给她听了。
“我哥看似坚强,其实内心一直都很缺乏自信,他觉得所有跟他在一起的人都没有好下场,他不会再轻易接受别人的感情。”
“我不相信宿命论,这是无稽之谈。”明紫道,“事实上我跟他在一起反而捡了一条命不是吗?他是我的救星和福星呢。”
“还有,”莫非只是不动声色地继续说,“表哥是个痴情的人,他至今忘不了那个女孩。”
事发以后,他最终还是没有找到那封遗书,也不知道其中表哥写了一些什么。但是十年来,每次任务都有一封遗书,每一次的收信对象都只有那个女孩,证明他对她的爱和思念有多深多长久。
“要取代一个在他心里住了十年的女人,很有难度哦。”
“但你也说过,他一直都放弃回到那个女人身边,而那个女人也未必与他拥有相等强烈的感情,说不定早就结婚生子。而我,我还年轻,我有时间等,我也有机会不断与他接近。再说了,我觉得我美丽动人、性格开朗,怎么看怎么可爱,很少男人会舍得错过像我这么条件优越的人的。”
切,还真是自我感觉良好。莫非做出一个鬼脸,寒碜她。
明紫则威胁地向他扬扬还没有他拳头一半大的小拳头。
莫非笑了起来。他其实真的挺喜欢明紫,比喜欢安学敏多。
他一向都对性格鲜明的女孩子有好感,而安学敏一直令他觉得有点温吞。
安学敏是与表哥非常相像的人,都内敛,缺乏自信。
但明紫不同,她活泼开朗,懂得主动争取,浑身充满了阳光,虽然有时活泼得过了头而很欠稳重。但她和表哥属于互补型的人,如此组合应该更容易得到幸福吧?
“我批准了。”他突然道。
如此突兀,令明紫不明不白,“批准什么?”
“我看你为了我哥那么花心思,勉勉强强就批准你成为姜太太的候选人之一。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如果要做我的嫂子的话,你还真的很不够格,还得加把劲好好努力呀。”
“给我滚蛋!”明紫笑嗔地举拳在他胸前敲打了一下。无论如何,得到莫非的认可她已经觉得非常兴奋。“那么说来,你会帮我去说服他喽?”
“是的,等他一醒过来我就去找他谈。”莫非说着,已经转过了身体,“走吧,未来表嫂,小弟我陪你说了这半天话,又累又渴,找个地方补充养分去。”
“喂!”明紫追上他,又有点疑虑地问:“不是说很难吗?那你准备用什么理由去说服他?”
“这就是我的事情了,私人秘笈,不可随意透露。”
“莫非……”明紫腻起嗓子唤他。终于在连接着发了十几个颤音喊他名字之后,被激得满身鸡皮疙瘩的莫非投降了。
“就说是为了我。”莫非道,“我心里内疚,我渴望他的身体恢复得和没受伤前一样,如若以后再出任务,我还得赖他相助……就说一切都是为了我,我哥会同意的。”
他很清楚自己在表哥心里的地位。当年,为了他都可以抛弃一切地出来流亡,现在为了他去疗养更不是什么难以决定的事了。
这一去,就去了整整一年时间。
一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一年后,若琳怀孕七个多月了,方利文在国外参加亚洲杯的比赛,但不忘天天打电话回来问候爱妻和她腹中的宝宝。
一年后,汤丞投资开了秋池的第一家五星级酒店,也即丞御皇廷的第二十家分店。被派遣担任总经理的是谭映晖。谭映晖顺理成章地成了守护神的常客,也成了继邵征之后安学敏比较固定的男性朋友。一年后,邵征和过晴学成归来。
那天是个晴朗的星期天。
秋池市不过是个小县级市,没有飞机场。邵征和过晴的飞机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