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开玩笑的吧？”M’Scott说。
“骗你干嘛，我上个月辞掉的。”我就像是开玩笑似地说着真话。
“我不信。”
“你几年级了？高一？高二？”
“……高二。”
“那你随便来道数学题考考我呗。”
她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又说：“你等着。”
耳机处传来她放下耳机时耳机和地面触碰的声音，随即又是有些轻微的脚步声。
过了一会儿，她在微信上给我发了张图片。
“好家伙，上来就给我最后一题啊？”我笑道。
“你不是数学老师嘛？这种题肯定难不倒你吧？”
“这是2015年H市的高考题吧？”我还没开始解题，先跟她说说我的判断。
“嗯……是，”她翻了翻卷子，“老师说说只让我们做前面两小题，最后一题现在还不用做……等等，你猜对了！你怎么知道是H市的？”
“这道题我在我班上教了足足三节课，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是一道关于数列的题目，我连想都没怎么想就先把第一题的解题方法说了出来：
“第一题先看规律，省略号前的式子挪到等号左边，这样关于N倍的An的式子就出来了对吧？然后他问你A3等于多少，那就把3带进去N里边，算就完事了。”
“呃，呃，那……第二题呢？”
“递推公式学了没？”
“啊？呃……”那种专属于学生的吞吐出现了，“学过……没学会。”
“首先看n的取值范围，n的取值范围是什么？”
“正整数……”
“所以？”
“所以……依，题，意，得……嗯……在n大于1的时候……”
几乎所有的学生都有这种令人哭笑不得的情况：不管啥题，上来就四个大字“依题意得”，“得”完一两个条件就卡住了。
“第一题我们得到了什么？”
“嗯？”
“第一题，N倍的An等于什么？”
“嗯……噢！”她好像悟到了什么！
可着她又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又弱弱地问：“然……然后呢？”
“然后就是N+1倍的An+1减去N倍的An就好了呀……”
紧接着我连第三题的一些提示都给他讲明了，这人也总算是嘴上说着懂了七七八八。
“你真是老师吗？还是说你只是单纯地数学比较好？”
“两者都是。”
“呃……你为什么好好的老师不当？跑来当游戏代练来了？”
“嗯……”
“被炒了？喂，你不会是那种不良老师吧？”
“什么不良啊？”
“就是会打学生，虐待学生的那种，然后被投诉了就被炒了那种？”
“开玩笑，我素质这么差，打游戏早就骂起来了。”
“嗯……也是，但你为啥不当老师了呢？”
“有些不适应而已。”
“嗯……不信，你以后想说再跟我说吧。”
“……”
“不过，以后有题我就找你了噢。”
“你还不用回学校上课的吗？”
“嗯……我大概期末考试的时候才回去。”
“病还没好啊？是……”
我本来想问是什么病，但想了想还是换了个问题：
“只是去考个试就回来吗？”
“嗯。”
“行。”
当晚，M’Scott就带着她的数学试卷来找我了。你能想象吗？两个因为游戏认识到一起的人，正隔着屏幕讨论着一张已经有些年代的卷子，他们一个是没法上学的学生，一个是没法教书的老师。
她出乎意料的好学，而且脑瓜子也意外地聪明。
“这种题……现在应该不会考了，据我了解，2013年的时候这种题就没出过了。”
“那今年会不会又考呢？就出卷人突然把题拿出来吓我们一跳？”
“大概不会，在我辞工前我一直没听到有什么消息说这类题会考。反正……你感兴趣就学。”
M’Scott特别不喜欢几何题，她也总疑惑为什么男生们大多喜欢做几何题，甚至还有一些数学成绩挺好的女生也喜欢做几何题。“我真的看不懂，我没法想象这些线条之间有啥关系。”她如是说道。
“不想也得想，最基础的解法公式都还得记，题也得多做，做出经验就行。”
“说的倒轻松……”她忿忿嘟囔道，“可是这些题真的好难啊……”
虽然她总是抱怨，但做题时她还是很专心地听我指点迷津。
即便是学习，时间也似乎和打游戏一般悄悄缩短了许多。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11点。
“嗷…今天就这样吧……没想到把整张卷子全做了。”M’Scott打着哈欠说道。
“嗯，早点休息吧。”我说。
正准备舒展一下身子，待会儿把语音挂掉时，M’Scott叫了我一声：
“诶诶诶，我还是想问问……”
“嗯？问什么？”
“你……真的是老师啊？”她问这句话的语气，比学生涂答题卡都还要小心。
我正想吐槽，她又连忙把问题收了回去：“好吧好吧好吧感觉问出来还是太傻了……但你为什么不当老师啊？”
“我不是说了嘛，环境不适应而已。”
“但是……你为什么不换个地方当老师呢？”
“哪有那么容易？”我随口说了句半真半假的回答，“我这会儿就是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了嘛，先跟朋友打打代练什么的……”
她没有说话，我猜以她的脑瓜子，她肯定能明白，我这会儿还不想和她说真话。
“行了，还有啥事？”
“没了。”
还没等我道别，她便把语音通话给关了。
这家伙……
这后来的两三天里，M’scott白天和我打英雄联盟，晚上又拿着各种数学题，在语音通话里一边抱怨一边按照我的提示做题。
我还问过关于她的学校和老师的事。
“你在哪里读书？”
“ZJ中学。”
“哇哦。”我不禁称赞道，“那学校确实挺强的，或者说这学校所在的城市就很强啊。”
ZJ中学是Z市的一所中学，而在Z市是整个G国的一线城市中还要名列前茅的超级大都市。能在Z市生活的人大多是中产以上的富商，学校也几乎全是超一流的名牌学校，
直到25号晚上那天，我跟M’scott说：
“诶，明儿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噢，这个你昨天就跟我说过了。”M’scott答道。
“啊？我说过吗？”
“‘我后天就要出去了，到时候你记得自己做这些题’，你当时不是这样说的嘛？”
“噢，噢，想起来了……”
那是从第一天给她教书开始就定下来的学习计划：M’scott让我每天都督促她至少做5道数学大题，基本上就是把她手里的每张数学试卷的17到22题全都做完，这种在补习班的学生里看来简直是非人类的训练计划，却是M’scott自己先提出来的。这人勤奋起来，还真就不知自己的极限在哪儿了。
这样的计划已经持续了两三天，也不知M’scott是否能坚持下来，但每日任务M’scott的完成度还是很高的，不像以前我在补习班里教的孩子那样喜欢打马虎眼。
就连我当时顺便说的事，她都还记得，这孩子一如既往地认真啊。
“你记得就好。”我看了看时间，已经10点了，“我明天得早起了，今天先到这儿吧。”
“诶？你平常几点起来的？”
“有工作有单子就早点，没有就晚点，还能咋样。”
“那你当老师那会儿会早起吗？”
“巧了，也不会，我又不是每天早上都有课。”
“啊？这样的啊……”她似乎很失望。
……
……
……
……
【自定义编辑程序已完成】
【自定义剩余时间单位是否】
【否】
【1.继续编辑 2.进入监视】
【2】
【监视程序已启动请注意剩余意志】
……
……
……
“全Z国最大的皮裤制造厂！全场七五折！通通七五折！清仓大甩卖！过来看看……”
每天早上九点半，楼下的那帮人就会准时打开他们的扩音器，将住在二楼的我叫醒。
我拿起放在枕头边的手机看了看，果然，8点58分，还比以前早了一些。
我长吁一口气，突然想起今天还有紧要事，便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
嗯？
“欢迎收看‘今日G城’，现在是A城时间2018年5月26日星期六，早上9点06分，今日的早间新闻有……”
我叼着牙刷，拿着擦脸用的毛巾，看着刚打开的电视机。
“今日凌晨4点G市H区惊现飞车党在H城高速公路上狂飙，其中H城高速A3号收费站的部分道闸被飞车党冲破，目前警方正在全力搜捕……”
飞车党？凌晨？搞什么飞机……
“喂？小张啊，你准备出发了？嘿嘿，我这才刚起床呢……”
电话那头是我以前在补习班的同事张明，也是我的高中同学，我昨晚和小张约好了，今天一起去参加高中的同学聚会。
小张说，他两个月前买了台SUV，要拿那辆车来接我，这小子，在我还在跟他一起工作的时候。他的工资也就跟我一般高，但咱们家境不同，我是农村出身，至今还在为下个月的饭钱发愁。他不愁，因为他爸开酒楼，还连锁。
我一想象到，他那崭新的豪车开进紫苑园小区时，那种羡煞旁人的光景，就忍不住笑出声。
“操！刮胡刀怎么没电了……”
黑衣服，黑裤子，黑鞋子，胡子刮一刮，再看看镜子前比以往都要醒目的自己，确认没啥明显的瑕疵后，我便离开了居民楼。
走出小区，再继续向前，穿过紫苑公园，前面就有个小停车场，我在那站了一会，就看见远处驶来一辆褐色的SUV。
SUV打了灯，缓缓朝我身前的位置驶来，车窗摇下，我弯腰一看，果然是那家伙。
“喂，还戴墨镜干什么？”我笑着问他。
坐在驾驶座上的那个胖小伙，就是张明。
“嘿，不帅吗？”
“帅帅帅，明哥威武，今天找哪家去啊？”
我调侃地说着，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开出紫苑园小区，一路往北。
打自高中毕业后，虽然高中同学们在大一二那会儿还会举行聚会，期间我也去过一两次，但到了大三实习的时候，我就没再去了，他们还有没有聚会，我也没去了解。
在一年前毕业后，我去到补习班实习时，正好遇到了小张同学。我们在高中时交情也算不错，所以我不仅工作上有了个好帮手，还能有事没事跟他唠几句，工作生活也就不会过于枯燥。
只是两个月前我一声不吭辞掉了工作，小张虽然在微信上问过我，但我当时只说家里有事，他也就没再问。
然而我刚上车，这小张就开始了：
“你原来还住在这啊？”
“啊？是啊……”
“我昨晚还纳闷呢，还以为你之前搬回老家了，没想到你还住在这儿，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干什么？”
“肯定是工作嘛。”张明可没听出我想含糊什么。
【以下是原始内容】
“全Z国最大的皮裤制造厂！全场七五折！通通七五折！清仓大甩卖！过来看看……”
每天早上九点半，楼下的那帮人就会准时打开他们的扩音器，将住在二楼的我叫醒。
我拿起放在枕头边的手机看了看，果然，8点58分，还比以前早了一些。
我长吁一口气，突然想起今天还有紧要事，便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
“欢迎收看‘今日G城’，现在是A城时间2018年3月10日星期六，早上9点06分，今日的早间新闻有……”
我叼着牙刷，拿着擦脸用的毛巾，看着刚打开的电视机。
“A市教育局发出通告，严禁学校私自开办补课课程，严禁学校强迫学生购买学习资料……”
禁止私开课程？那挺好的呀，说不定能让我多挣几个钱，可这行动起来就难了吧？
噢，忘了说，我是一名老师，男老师，且严格来说，是一名补习老师。
我在几个公交站外的一间补习机构工作，负责周一，四，五的早课和二，三，六的下午课，补习什么？数学，从初一扎基到高三冲刺，我都教。
虽说今天是周六，本应该有节下午课，可今天下午有个教育宣讲活动。我那节课被改到周日了。
“喂？小张啊，你准备出发了？嘿嘿，我这才刚起床呢……”
电话那头是我的同事小张，全名张明，也是我的高中同学，我和小张约好了，今天去参加高中的同学聚会。
小张昨晚说要开他新买的那台SUV来接我，这小子，工资也就跟我一般高，但咱们家境不同，我是农村出身，至今还在为下个月的饭钱发愁。他不愁，因为他爸开酒楼，还连锁。
我一想象到，他那崭新的豪车开进紫苑园小区时，那种羡煞旁人的光景，就忍不住笑出声。
“操！牙膏掉衣服上了……”
黑衣服，黑裤子，黑鞋子，胡子刮一刮，再看看镜子前比以往都要醒目的自己，确认没啥明显的瑕疵后，我便离开了居民楼。
走出小区，再继续向前，穿过紫苑公园，前面就有个小停车场，我在那站了一会，就看见远处驶来一辆褐色的SUV。
SUV打了灯，缓缓朝我身前的位置驶来，车窗摇下，我弯腰一看，果然是那家伙。
“喂，还戴墨镜干什么？”我笑着问他。
坐在驾驶座上的那个胖小伙，就是张明。
“嘿，不帅吗？”
“帅帅帅，明哥威武，今天找哪家去啊？”
我调侃地说着，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开出紫苑园小区，一路往北。
打自高中毕业后，虽然高中同学们在大一二那会儿还会举行聚会，期间我也去过一两次，但到了大三实习的时候，我就没再去了，他们还有没有聚会，我也没去了解。
只是在一年前毕业后，去到补习班实习时，我正好遇到了小张同学，我们在高中时交情也算不错，所以我不仅工作上有了个好帮手，还能有事没事跟他唠几句，工作生活也就不会过于枯燥。
“嘿，你知道吗，何大姗又不去了。”小张说。
“哦……”我只是点点头，“她之前不也老是不去嘛，习惯了。”
“也是，贵人多事，不过这次聚会又新来了挺多人的，话说这是大家大学毕业后第一次聚会吧？说实话居然能有这么多人……”小张说。
“有多少。”
“足足二十呢，所以现在班长又得多加张桌子，还有房间那些……”
“哈哈，辛苦她了。”
【摘选自故事的开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