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片段一)
“你在哪?”
“这里写着……NX客运站……”
“附近有什么店吗?”
“有个叫嗦嗦嘴面馆的……面馆。”
“难不成是饭馆啊?你进去,我马上出来接你!”
“昂……你就说你家在哪吧,我这外边怪冷的,我打车过来。”
“打车太贵了!你等我过来!”
“哎,哎,你就说哪路公交也行啊。”
【“嘟,嘟,嘟……(电话断线声)”】
……
……
……
……
“不扯犊子了,就当她真的没做性转手术吧。”柘岩无奈道,继续展开下一条筛选项。
“神TM……”
“好了,接下来你打算从哪一步开始筛选?居住地?职业?”
“职业吧,看看个体户。”我说。
“为什么?”高鑫问
她在高中时跟我说过,她想经营一家书店,体验那种在店里撸猫看书,看店的感觉。所以她高一那会儿就在图书馆工作。
我并没有看书的习惯,也很少去图书馆,偶尔想书生一番也会去那里借一本,一借就是两三个月。
第一次在图书馆看见她是在高二下半年期末,那会儿她还只是个打杂的,只在书架之间干活。下一次看见她却已经是在高三下半年了,那时她是图书馆中唯一一个可以站在前台后边看书,顺便监督前台人员工作的人。
“先看看。”
“嗯……,女性,个体户,目前一共16457个。继续筛选吧?”高鑫说道
“继续,跟书店或者图书馆有关的?”
“我看看……”高鑫继续排除着,屏幕上的数据又锐减了有90%。
“诶,还行,私人书店老板13个,私人图书馆馆长4个。”
“我去,怎么就从一万多个减少至这么多了?”
“你可能可以在街上看到四五家士多店,但你走几条街都不一定看得到一家图书馆。”柘岩说道。“何况是你说的这种职业。”
“嗯……要排除国籍吗?”高鑫问。
“只保留Z国?”我说。
“抱歉……没有Z国人。”高鑫早就筛选了这一项。
“没有?”我惊讶道
“嗯,但不代表陆玉霖不会用别的国籍。”高鑫回道。
“要不再多筛选几个其他的项?”
“嗯……”
紧接着过去了三个多小时,外边的太阳也从山顶慢慢地摸到了天顶之上。柘岩在期间帮我们做了早餐——全是蛋包饭。我们边吃早餐边继续筛选。
五花八门的名字,不同的居住地,各种各样的职业,我就在这些陌生的数据和关于陆玉霖的模糊不清的记忆之间来回思索着。
“这些如何?”
“嗯……看看那个人,卖豆腐的那个。”
……
“有45个在Z国医生,其中13个都在国外。”
“诶?有个姓陆的?看看?”
“那人男的……”
“你不是筛选了性别吗?”
“这次忘了。”
“……”
……
“你觉得她会跟我一样也是老师吗?”
“这个……变色龙里没有老师。”
“为啥?”
“我们也不知道,到现在都没有收集到跟老师有关的变色龙数据。蛮巧合的。”
……
……
“她有什么特长吗?”
“细心,智商高,高中成绩特别好。”
“我问特长,不是优点。”
“呃……她似乎没什么特长。”
……
……
“她的好友有谁?就你觉得从高中到现在都会有联系的好友?”
“我班长,还有一个大叔”
“叫啥?”
“班长叫沈嘉,那个大叔叫宋什么……我……想不起来。”
“没别的?”
“大概是没了,在高中时的好友……除了班长就是我了,”
“她就认识这点人?”
“在我看来……是的。”
“话说大叔是什么玩意儿?”
“那个……先不管。”
……
……
又两个小时过去,经过他们俩对我种种“灵魂拷问”,以及从各方角度的重重筛选,我们认为最可疑的两组数据出现了:
林霜,24岁,Z国NX城人,目前为S城东某士多店店员,但在两年前S城的科技港展览会中,林霜的身份信息也出现其中,其中,林霜所属的科研小组所要展示的设备因为“出现故障”而未能出现在展览会上。负责调查林霜的变色龙小组的推断是林霜盗走了设备,但至今还没有找到足够的证据。
徐翎,24岁,Z国G城人,外科医生,两年前离开医院,去向不明,在四个月后(即一年零8个月前)又回到医院照常上岗。在这四个月间是否有突然出现活跃的身份信息还未确定。
我将这两组数据圈给柘岩看。
“还有别的数据吗?”柘岩问。
“有,但我还是感觉这两个最有可能。”
“如果有别的也可以说出来,再多一两个可能的数据也没问题,按照我们目前最多能调度五拨人手。”高鑫说道。
“嗯。”
“那你要自己选一个吗?”高鑫问。“你跟柘岩带一个小队去调查其中一组数据。”
“我选一个啊……”
我看着屏幕上那些自己精心筛选出来的名字,说实话,这些都是建立在我那不靠谱的高中时代的记忆,甚至是直觉作出来的选择。为什么会选“林霜”?因为这个名字和陆玉霖的母亲有关。
为什么会选“徐翎”?因为这个名字就和“徐翎”一模一样……
“我……选林霜吧。陆玉霖是NX城人,我可以顺便去她家一趟。”
“嗯,那万一搬家了呢?”
“到时再说吧。”
“那就现在启程吧。”柘岩看了看手表,“现在已经是上午10点了。”
我掏出手机确认了一下时间,以及自己的倒计时。
M国时间3月18日上午10点,也就是Z国时间3月18日22点。还有2天14个小时。
柘岩说,DT城机场到Z国S港机场需要三个小时。
接着各个调查小组都会同时转乘其他专机立即前往调查地,距离S港最远的调查地正是NX城,需要大约2小时的时间抵达。
所有人都只有两天左右的调查时间,可能十分充足,也可能几乎做不了什么事。
我和柘岩等人从NX城下机的时候,已经是Z国时间19日凌晨四点30分,比预计的时间还要晚一个多小时。
S港这会儿正下着毛毛雨,机场周围的信号灯在雨点中散发着柔和的光,风很冷,冷得让人不想把手伸出袖子。我多添了一两件外衣,对着手不住地哈气。
“北温带的3月加凌晨,我是不是会冷死在这啊?”我吐槽道。
“先找找住处吧,附近应该有宾馆。”柘岩说道。
“那我去找吧,你和其他人先去吃一顿吧。”我说道,“机场门口那儿有挺多饭馆的。”
我们这个调查组一共有5人,除了柘岩和我以外,另外三人分别叫陈忆清,何东,刘家兴。都是身体素质比我好上几个量级的精神小伙儿。
“还是一起去吧?”忆清提议。
“嗯……也行?你们喜欢吃什么?”
“没啥要求。”忆清说。
“那……豆腐可以吗?”我问。
“豆腐?”众人也不能说是很疑惑,倒是挺好奇为什么我只说这一类菜。
“试一下吧?有家饭馆,虽然不在这附近,但招牌菜系就是豆腐。”
我在下飞机前就想好了,下一餐一定要去那吃一顿。
自高中毕业之后,我虽然在大学期间来过两次NX城(都是跟着团旅游),每次都会来这儿吃那饭馆的豆腐,但要说是为了陆玉霖的事而来NX城吃豆腐,那就只有三次,两次在高中,一次就是现在。
“行,您说去哪就去哪~咱们管饱就行!”这个河东有点东北小伙的活气。
“不过,现在是凌晨啊,你确定它开张吗?”忆清问。
“嗯……还真会。”
NX城处于北部大陆的内陆,算是一个比较发达的小市镇,且当地的居民大多还保持着以前农家生活习惯,总是喜欢比太阳先起床,月亮一出来就睡。
就算是中心较发达的市区,也有许多在凌晨时分便开始张灯摆桌的店家,为的就是服务那些早起赶路的上班族们。
众人跟着我走到了机场外的市区大街上,才能亲眼看见这样的一幕:在这天还蒙蒙亮的时分,马路上已经有十多辆车正停在红灯前,行道上也已经有些人,虽不如南方都市那般拥挤,但也算热闹。
我招招手,拦了辆三轮车。
“叔!秋田河饭馆!”
“nan子?”
那方言的意思就是“啥?”我虽然听得懂,但也仅限于一些日常用语(都是陆玉霖教的),流利地说就更不可能了。但我还是记得这个饭馆的用NX话怎么说,应该吧……
……
……
……
(回忆片段二)
“这是你第一次来NX吧?”
“是啊,还算你有点良知,知道过来接我……这豆腐不错啊。”
“我都快吃腻了。”
“这怎么吃得腻啊?嗯~比G城的好吃多了。噢……所以说你也经常吃咯?”
“初中在这读书的时候……话说你怎么自己就跑过来NX了?”
“不是你说的嘛?‘NX的豆腐比这儿好吃多了’,所以我就来啦。”
“你说就说,做那些猥琐的动作干嘛?”
“我这不学你当时的动作嘛?”
“找死?过来。”
“别!别,疼!疼疼疼疼!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女侠饶命……”
……
“诶,玉霖,你应该也很怀念这个味道吧?”
“不怀念。”
“为啥?”
“不为啥。”
“你好无情啊,这么可爱的豆腐都不想念……”
“所以?”
“所以你看我寒假都纵跨整个Z国来找你玩儿了,要不你就当我导游,带我参观参观?”
“滚,哪凉快哪待着。还有这跟豆腐有什么关系?”
“呜呜呜,你看我连句NX话都不会讲,我这么憨厚的人,要是出去了怕是要被人贩子骗了切胳膊砍腿的……”
“你?憨厚?憨憨还差不多。”
“嘿嘿。”
“这饭馆叫KOU DANG HO。”
“阔……当锅?”
“嗯……很不标准,也够了。”
“为什么要教我这个?”
“吃的问题就解决了啊。”
“那住呢?我打算过两天再回去……”
“隔壁就有敬老院,你去那住。”
“呜呜呜,那你记得来探望我老人家嗷。”
“kuo lu zi。”
“啥意思啊?”
“滚。”
……
……
……
……
“阿叔,kou dang ho?Kou dang ho知道吗?”我问
“噢噢!”阿叔也就只用点头表示知道,不再说太多话,挥挥手让我们上车。
在车上,柘岩问我:“你会讲这里的话?”
“会一点,还不是很会说。”
“早说嘛,你找刘家兴啊。”
“啥?”
柘岩指了指刘家兴:“他是我专门带来翻译NX话的,他就是NX城的人。”
“oi,za sa。”刘家兴用NX话向我打了声招呼。
“卧*!”我惊讶道,“你早说啊!”
“你又不问。”
我们在饭馆门口下车,饭馆外的布局变了许多,首先是它隔壁的敬老院,换了幅比较崭新的牌匾,其次就是周围的树木,以前的树都是歪歪斜斜的花树,现在全部换成笔直的白杨。
秋田河饭馆也果然开着,那副用大张海报做的招牌仍挂在那儿,我们走进饭馆,那一排排白炽灯仍悬在天花板下,我们点菜,来的仍旧是那位微胖的大叔,他脸上多了些胡子,还带了老花镜。但人依旧是喜欢笑嘻嘻地,没事就在饭馆内跟其他客人大声唠嗑。
……
……
……
(回忆片段三)
“待会去哪儿?”
“嗯?”
“喂喂,你不会真把我扔这儿吧?”
“你愿意的话。”
“不愿意不愿意……好啦对不起啦。”
“干嘛说对不起?”
“让你担心了。”
“鬼才理你啊。”
“对啊对啊,你就是鬼才。”
……
……
……
“喂,喂!”柘岩朝着我的耳朵大喊。
“卧*!干嘛?吓我一跳。”我回过神吐槽道。
“应该是我问你吧?豆腐都掉餐桌上了,人一动不动的……”
“呃,走神了。”
“吃东西都走神,”忆清笑道,“不吃机场附近的,专门来这儿吃,肯定不只是因为豆腐吧?”
“谁说的?这儿的豆腐确实比南方的顶啊。”我辩解道。
“唉,柘岩已经跟我们说过你的事了,”何东说,“虽然我们现在还不是很愿意相信,但如果这两天内真的会有什么事会导致你的死亡,我们也希望能在那之前做些什么。不管是把你救过来,还是让你见到陆玉霖。”
见何东说得那么认真,众人都不知怎么接话,还是忆清嘲笑何东道:“你这人,特务三第一冷场王真的不是浪得虚名啊。”
“干嘛?我很认真的好不?”
“没事的,我相信咱们能找到陆玉霖的,而且我们一定能保护好老师兄弟的。”忆清拍胸脯说道。
“除非有什么突发疾病,比如猝死之类的。”柘岩直接朝众人补了一水枪。
“哇,柘哥……”
“确实嘛,诶,你有没有什么遗传病或者老毛病之类的病史啊?”柘岩问我。
“没,噢,我记得了。”我突然想起什么。
“真有病啊?”
“滚犊子,我几天前做了一趟体检……忘了看结果了。”
我拿出手机,调出那家医院的官网。
除了那些在结果栏写着“正常”二字的信息框,还有许多结果是用数字呈现的,我将手机拿给柘岩看。
柘岩看了几眼,就把手机还给我:“很正常,除了肾有点虚。”
“滚犊子。”我骂道。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诶,有消息了。”何东看了看他刚响铃的手机,“排除了一个。”
“嗯?什么?”我问。
“F城的张莉,不是陆玉霖,只是一个被富豪悄悄包养起来的小姐。”他亮出来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张女士走在大街上的照片,“说实话,蛮妖娆的。”
“这么快就排除了一个吗?”我惊讶道。
“嗯,”柘岩点头道,“都说了我们是最后一个抵达目的地的了。还剩下G城的徐翎,H城的张小捷,A城的胡洁。以及这里NX城的林霜。”
“嗯……那我们也快点开始吧。”我说道,“就按照咱们之前说的办对吧?”
“嗯,兵分两路,何东和张家兴,忆清去那间士多店,剩下的去林霜家。”柘岩说道,“还有,如果可以确定林霜不是陆玉霖的话,立即前往陆玉霖曾经住过的地方。”
“不过,现在是凌晨时分,按照你说的当地人习惯早起的习惯,我觉得林霜这会儿已经在来士多店的路上了吧?”何东问。
“也要试一下,这份变色龙资料本身就没有实效性,保不准林霜已经换了工作,或者换了住处,甚至两者都换了。总之尽快吧。”
“行,我吃饱了。”忆清吃掉最后一块馍馍说道。
“我也是。”
“嗯,走吧。”
“走。”
我们五人就在饭馆门口分开行动,我和柘岩过了马路,乘上了这儿的小巴士。
“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我跟柘岩说道,“林霜的居住地和陆玉霖的家之间的距离,几乎横跨了半个NX城,按照这儿的交通发达程度,不算等车,少说都要两三个小时。”
“早知道我让高鑫把他的跑车开过来了。”
“别,来了那种东西,这里就容易失去灵气,土地就富饶不起来了。”我说。
“这是陆玉霖跟你说的吧??”
“你又知道?”
……
……
……
(回忆片段四)
“知道吗?其实这片地方以前立着一栋金融大厦。周围全是商业街。”她说。
“那怎么又都变回这副样子?”
“什么‘这副样子’?知道这里变成金融中心后发生了什么吗?”
“怎么了?”
“在那之后,天空总是乌云密布,见不到丝毫阳光,牛羊不再肥壮,猫头鹰也不再飞过,庄稼也不会在丰收期来临时,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么神奇?”
“后来有个老爷爷说,是大厦破坏了NX城的灵气,NX的居民们就将它拆了,让这片地方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嗯……我感觉我有点喜欢NX了,不只是豆腐。”
“你还喜欢什么?空气中的马粪味吗?”
“哈哈哈哈!说不定。”
“继续向前走吧,前面有个地方,应该可以看猫头鹰的。”
“真的?”
……
……
……
“你应该很喜欢陆玉霖吧?”柘岩问道,“不然你没必要把自己剩下的命全拿来折腾这件事。”
“啊?这有什么喜不喜欢的……”我挠挠头。
“没必要支支吾吾了,除非你觉得你真的可以活命到见到她之后。”他说话的语气甚至接近指责。
“这……”
“见不见得到陆玉霖还是未知数,如果见得到,你要做什么?见不到,你要怎么办?你想过吗?这些我可从来没在我们的计划里提过,因为我知道你有你自己的意愿。”
“……”
柘岩真的是个很多变的人,初见他谨慎,严肃,在炸燕时又表现出那种一半领导一半朋友的亲和力,在高鑫车上,在忆清他们面前,他又能像个吐槽力十足的损友一样跟你聊天。
只有当我和他独处的时候,就和在病房里那会儿一样,他从来不会理会我故作轻松的语气。他会迅速地帮我指出我必须要面对的,但又忽略了的问题。他总是比我还认真,比我想的还多。
“嗯,我……喜……”
那个“欢”字,我还没还没出口,柘岩便举手说道:“别和我说,去跟她说,把所有为什么,全部说出来。这只是我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