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先帝驾崩,陆太后就移居宁寿宫,偏殿之中还有几位先帝的嫔妃,孀居于此,相依为伴。幸尔,元帝纯孝,常常过来请安侍奉。皇后也是谨小慎微地伺候着,每日带着后宫众人,来这宁寿宫请安。
这宁寿宫虽不如大殿巍峨,依旧是精致奢华。这各地进贡,各国来访,元帝每每得到稀世珍宝就往这宁寿宫送,比起恭王这个亲子,元帝有过之而无不及。
传闻中,元帝虽是先帝长子却不是嫡出,生母不过是太后身边陪嫁的宫女,生下皇长子才得了贵人的封号。只不过元帝生母福薄,元帝未满周岁就撒手人寰。自小元帝就被养在陆太后身旁,那时的太后稳坐皇后之位,六宫之首,对元帝也是极尽关爱。未及,陆太后诞下嫡子李恭,元帝在宫中的处境一时间尴尬无比,甚至年幼时被宫人暗中欺侮。幸得陆太后庇护,严惩后宫,护住了他皇长子的脸面,更是提拔了他的外家。其后恭王与元帝一同长大,至亲至爱,元帝本意一生辅佐弟弟坐上宝座,安定天下。却不想机缘巧合,世事无常,恭王看透世事,痛失挚爱,与亲母决裂,无意皇位,自请就藩,远离皇城。就这样,元帝登基,看着抚育自己多年,风华不在,心中郁结的母后,也只能以天下养之,以报养育之恩。
至始至终,元帝心中常感自己是窃国而来,如今这一切本不该是自己的。
元帝和陆太后之间种种,已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分辨的。而一山不容二虎,后宫之中的女人对于权利也不是三两句能够说明的。
小寒跟随内侍一路兜兜转转,来到了一座深沉的宫门之前,牌匾上提着“宁寿宫”。跨过宫门的石阶,内侍一直低着头领着小寒,就往正殿走去,来到屋外,小内侍让小寒稍等片刻,先行入内通报。
小寒颔首,示意其先行。望着这陌生的地方,想着这屋内正是自己的亲祖母,却是那么多年第一次相见,不知会是什么情景。
一刻功夫,内侍笑眯眯地对着小寒,请他赶紧入内。
小寒不做多想,撩袍跨入这熏着草木熏香地屋子。
这地方并非太后日日面见众嫔妃的正厅,而是宁寿宫的内殿,不是亲近之人不得入内。想来那内侍得知太后在此地招见,瞬尔,变得格外的殷勤。也难怪,这宫里一直是看人下菜碟,全凭着上面的恩宠待人。
小寒入了内屋,在人指点下跪下行了大礼,“臣李寒叩见太后娘娘,娘娘万寿金安。”
“好,好,好。起身吧。”耳边传来慈睦之声,如和风细雨,春润大地,却又透着倦意。
小寒起身之后恭敬地站着,不敢逾越,而陆太后却热情地邀他坐在身旁,小寒这才半推半就,坐到了亲祖母身边。
“北乡。”陆太后轻声一唤。
“在。”小寒微微抬头,这才看清了祖母的模样。炯炯有神地眉目,眼角却已经堆满了岁月的洗礼。虽说是年华不在,那细腻地肌肤,还有修长的青葱,无不让人畅想她年轻时,风华绝代地模样。和恭王一样,眉目间透着倔强与失落,这就是小寒从不敢肖想地祖母,毕竟是云泥之别,何必去自寻烦恼。没想到今日,今日竟然和祖母离得如此之近。
“北乡,这些年在王府还好吗?瞧你怎么有些单薄,莫不是下面的人怠慢了。”陆太后此话一出,带着微微怒意。
“太后,微臣无妨。这些年府中众人待我极好,莫要担心。臣只是醉心武艺,往后会多加注意身体的。”小寒渐渐放下心防,看着忧心自己祖母,第一次感受到了长辈的关爱。
“孩子,别怨你父王,毕竟身在皇家,身不由己。”太后轻拍了拍小寒得手,握住说,“如今好了,皇上给了你身份,以后哀家可以时常见见你了。只不过……”
小寒不由自主脱口而出:“不过什么?”
此话一出小寒就有些后悔,立刻跪下谢罪道:“太后恕罪,臣失礼了。”
“快快起来,你我祖孙,何必如此生分!”陆太后让人扶起了小寒,幽幽说道,“这后宫前朝,怕是要不太平了,那些个牛鬼蛇神……放心,哀家还在,定会护你周全。哀家这一辈子,见得太多了。”
小寒看着面前慈爱的老人,一瞬间忘记了身份,只觉得有了至亲间的牵绊。可他也知道,祖母乃是太后,大夏的太后,又岂是他一人的祖母。
“启禀太后,刘贵妃在殿外侯着。”小太监不合时宜地打断了,祖孙间的喜悦之情。太后蹙眉,挥了挥手,便让人去请了刘贵妃。
“太后,既然贵妃前来,臣先行退下了。”小寒起身欲行。
“不急,你且在一旁侯着。记着往后唤我皇祖母。”太后微微一笑,让小寒无法拒绝,细声道:“皇祖母。”
“诶呀呀,我的母后,今日真是大喜啊!”还未见到人影,刘贵妃爽朗的声音就在耳边传来。一身鹅黄色的宫装,衬得年过三十的贵妃分外娇俏。只不过,眉宇间的细纹,厚重的脂粉显得格外刺眼。
“臣妾参见母后,母后万安。”风风火火而来的刘妃,礼数还是十分周全,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免礼吧。”太后淡淡的看了刘妃一眼。
“谢母后。”刘贵妃起身,太后余光一扫,她便坐到了太后跟前。
“母后您身边这英俊的哥儿,怎么和您如此相像,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呀,这莫不是归云郡王吧。”刘贵妃故作惊讶的看着小寒。
小寒四平八稳地行了礼,从容道:“臣李寒,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哟哟哟,自家人,感情起来。让我好好瞧瞧。”刘贵妃亲自扶起了小寒,端详了一番说道:“果然是一表人才啊,这模样真俊。和恭王年轻时简直一模一样。”
太后看着刘贵妃的独角戏,泯了口茶,说道:“好了,你早上才来请安,如今去而复返,这又为何?”
刘妃笑意更浓,故作扭捏,说道:“母后,当初我姑母早亡,母后您多番照顾皇上,更是恩及我刘家,臣妾是个知恩图报的,这些年总想着当年的恩情,这不时机到了。”
太后狐疑的看着刘妃,刘妃赶紧接着说道:“我那不争气的哥哥,到还是养了对好女儿,我这想着归云郡王年纪相仿,不知我家楚楚,入不入得了母后您的眼。”
陆太后微微一怒,重重的放下了茶盏,只听得茶盏叮铃咚隆,稍稍再大点劲就会裂开一般。
“如今太子的婚事都不曾定下,你还有这闲情逸致,是你那皇儿定了好人家不是?寒儿年幼,你这算盘,打到哀家这里,看来是闲的太过了。”太后一顿训示,刘妃赶紧跪下谢罪。
“也罢了,回去抄十遍法华经,免得你无事生非。退下吧,哀家累了。”说罢小寒和刘贵妃,纷纷离去,刘妃败兴而归,也顾不上与小寒寒暄,径直回了她的朝华宫。
小寒被内侍领着,一路兜兜转转终于出了这宫门,却不想太极殿内此时还在波涛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