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区随处可见的居酒屋,门口附近通常写着“烧鸟”二字,是烤鸡肉串的意思,两人坐在里侧角落的位置,来的时候刚好有客人离席。
桌面摆着两大杯啤酒和一些烤鸡肉串。
子建不知道该向谁讲述昨夜的奇妙遭遇,即便是这位待自己如亲兄弟一般的师兄,把那些魔幻的东西说出来,要么被以为在开玩笑,要么就是被以为得了妄想症,哪个都不好。
但还能说给谁听呢?
除了云峰,手机里已经没有别的身处异国的联系人了,在交流群里面认识的其他人都留在东京读书,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总不能舍近求远。
犹豫了一阵,撸完两串,喝了半杯,子建才决定开口,“峰哥,你相信超能力吗?”
云峰愣了一下,但看到子建一副认真的模样,似乎把提到喉咙的嘲笑咽了回去,“你遇到什么怪事了?都市传说之类的?日本人特喜欢玩这个。”
怪不得有那么多以都市传说为题材的轻小说,可能那些作者还真的眼见为实。
“说出来你也别笑我,昨天晚上被一个样子跟我一模一样的超能力者追杀,但是最后他没成功,否则我也不会坐在这里和你聊天了。”
云峰再度愣了一下,这次他的眼神里似乎出现了一些莫名诧异的变化,想了十来秒,注视着大半杯酒里的气泡,举起酒杯一口闷掉,浅叹后表情重新变得柔和,才继续说:“这样啊……那和你一模一样的他呢?”
没想到一向正经的师兄会认真考虑这种奇怪问题并进一步提问,子建反而懵逼了:要把杀了人的事说出来吗?按照昨晚那架势,估计除了自己和怪异的铃木优以外没人知道自己杀了人。
无谓自讨苦吃。
“他消失了,可能是怕被人发现吧,毕竟是在大街上。”
云峰把手上的烤串还塞进嘴角,咬下一颗肉丸子,边咀嚼边说:“嗯……我觉得你是赶开题报告太辛苦导致出现幻觉,别担心,晚上好好休息,过几天就没事了。”
果然会变成这样,我就不该对正常人有过分的期待。
“可能是吧……还是不说这些了。”子建拿出来上午相泽给他的联谊活动传单放在桌面,“有兴趣吗?周六晚。”
云峰拿起传单看了一眼,又放回桌面,“我就免了,我有女朋友的。”
子建一脸惊讶,相识几年,这位沉迷实验的老哥竟然是个隐藏得那么深的fff团叛徒,苦笑道:“突然有种遭到背叛的感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云峰亮出手机屏保,一眼看上去就是专业摄影师的采光和角度,魔幻风的背景下坐着一位身穿纯白长裙的女性,是一张艺术照,他得意地说:“高中的时候,同班同学。”
子建明白这种风格的魅力,能在人生最美好的时段获得爱情并一直维持,内心只能恰恰柠檬了,也许只有眼前的半杯酒精饮料可以消解孤身一人的愁闷。
咕噜~
云峰似乎察觉到子建的心思,把传单推回去笑着说:“还是你比较需要这个,什么时候顶不住了再找我,给你介绍个日本妹子。”
说到日本妹子,子建就想起了便利店员,她似乎和“自己”有暧昧关系,可惜那不是自己,现在自己对她的关系大概是杀夫仇人,指不定那天就被她再来寻仇,“别吧,老弟我还是找个中国人比较合适。”
“那倒未必。”
云峰一反常态地主动继续恋爱话题,“你不是有日本人血统吗?我看日本妹子就很适合你,例如在你楼下那间便利店打工的女孩子。”
“人家有男朋友了。”
“龙门也有守门员,球不还是进了?加把劲,小伙子。”
我又不是加把劲骑士,而且那个守门员就是“自己”,虽然他已经死了,但那也意味着亲自动手的我再也没有机会。
看到两个酒杯都见底,子建正想挥手示意店员,云峰却阻止了他,“差不多就好了,早点回去休息,明天的实验安排不少。”
“嫂子催你回去了吗?”
云峰从座位上拿起纸袋晃了晃说道:“这个很好吃的,希望你也尽快找到能和你一起分享的人。”
子建望向自己的那份,总觉得临别前还要莫名其妙地吃一口狗粮,就贼难受。
……
提着纸袋回到宿舍楼下,习惯性地踏入药妆便利店,开门叮咚叮咚的音乐都快成了为他量身定制的晚饭前奏。
不一会,叮咚叮咚的声音再次响起,从店门走出的子建手里除了纸袋什么都没有。
冰冷的风占满街道,下一位客人带着急促的步伐进店,他提起纸袋轻叹,“我也没在期待什么,如果之后的事情都能像今天那么顺利我就心满意足了。”
女人?哪有纸片人好玩。我的业余时间有这个就足够了。
他打开手游app,边玩边走向宿舍。
走过大半年的简单楼道,子建甚至不用看路就能回到自己的宿舍,正想将钥匙插入门把的时候,却发现里面灯是亮的。
又是小偷吗?
下意识地想起一个又字,明明此前从未遇到过小偷,只不过是将昨晚铃木优的入侵作为首次,所以浮现出的是又字,那么现在里面的那位想必又是她。
子建犹豫了,手游才刚进副本,只需要点几下选指令卡然后全程看动画的简单操作,却已无心再刷,停在门把前的钥匙定格在那里。
她为什么又来了?虽然是我说随时过来,但也不是把我钥匙偷了然后把这里当成自己家的意思。然而我拿她没办法,谁让她能凭空变出狙击步枪呢,去报案的话只会被人当作神经病处理。
定格的钥匙插进门把,开门的瞬间,随着扑面而来的炒菜声和香味,铃木穿着围裙站在橱柜式灶台边,手里捧着小碟子尝试炒锅中汤汁的味道,放下碟子后边装盘边说:“这么晚啊。”
她甚至没侧脸确认对方的存在,一副把这里当家的态度。
子建怀疑自己进错房间,然而门上确实写着402,沿着熟悉的玄关往里走,每一步都胆战心惊:这是什么新型报复方式吗?先给你煮饭再在里面下毒,然后拿枪怼着你逼你吃的变态惩罚游戏?
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铃木端着炒好的蒜蓉芥兰放到低矮的电脑桌上,因为这个房间就这一张桌子,上面还放着一碟红烧肉,望向子建若无其事地说:“愣着干嘛,去洗手吃饭。”
子建目检整个房间,很久没在狗窝内感受到的清新空气扑面而来,地上别说垃圾,纸屑都看不到一片,参考书被整整齐齐地堆放在右边角落,电脑也被放在那里,小薄本不见了踪影,最重要的手办也都完好无损。
鞋柜里的垃圾堆已经被清理完毕,甚至放了活性炭包。
脱鞋走进厕所,洁厕液的味道还有残留,洁白如新的卫浴,镜子上的水渍也被擦得干净,洗手液也准备好了。
子建带着震惊洗完手,像个机器人摆着僵硬的动作回到矮桌前端正坐下,此时铃木已经脱下围裙挂在墙上,端着味增汤和米饭过来,在子建对面坐下。
看到她默默开始喝汤,子建才敢发问:“请问……我该怎么称呼您?”
味增汤被放下,她说:“优,对应的我也叫你子建,还有别用敬语,在学校里我姑且算是你的后辈。”
这到底是怎么肥事?
子建留意到铃木胸前挂着怀表,和月读时计似乎有点区别,但他现在并不关心,能和女神一起普普通通地吃饭才是最值得开心的事,“优,这些都是你做的吗?我是指房间的事。”
“我不希望自己偶尔过来的地方是个垃圾堆。”看到子建也不动嘴,铃木冷漠地说道:“吃不吃啊?不吃我等下就倒掉了。”
子建急忙拿起新买的筷子和饭碗,此前自己一直在吃便利店盒饭,宿舍的灶台算是摆设,偶尔煮个方便面已经是宅男的厨艺巅峰。
子建觉得气氛很尴尬,心想:这不就跟新婚夫妇一样吗?我的天啊!送上门的女神当便宜老婆?还会做饭和料理家务?而且这广式红烧肉的味道也太地道了吧,谁说日本人学中餐只能学个外表的?
“优,这个做得不比我爸做的差,很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中华料理了,谢谢你。”
子建的笑容让铃木愣了一下,似有起伏的表情又变得冷淡,“是吗?那就多吃点,别浪费食物。”
随后便是默默吃饭,没有过多交流,这才是正确的进食方式。
……
铃木坐在子建的床上玩手机,背靠墙壁,宅男的色情等身抱枕现在只剩下枕芯,被她放在床头当成坐垫,而枕套被洗干净后以翻出内面的形式被晾晒,避免了公开处刑。
子建洗完碗后过来说:“你要喝什么饮料?我到楼下买给你。”
铃木抬起头,先是侧过脸看看窗帘,然后说:“不需要,你不想死的话就乖乖留在室内,虽然这里很快也会变得不安全。”
嗯?
又是莫名其妙的发言,但是这次关系到性命,子建不得不停下走往玄关的脚步转而回到电脑桌前原地坐下,正好能抬头看到窗口,窗外当然是那熟悉的街道对面大厦的白色墙壁。
“外面能有什么危险?”
“冲着我来的……也可能不是,无论如何,就在刚才外面集合了一个佣兵小队,他们的枪口已经包围这栋宿舍。”
佣兵?她果然是恐怖分子!我就不该说出让她随时来找我这种话。
而且,她是怎么知道有人来了?从这扇窗根本看不到外面的细致状况。
她有超能力,除了相信也没别的选择,子建皱着眉头,“你的话我听懂了,但是情况我没有理解。我又没有得罪别人,只是下去便利店买个可乐而已。倒是你千万要小心,可以的话能请你先回去吗?”
懦弱的语调,引来了铃木的反感,但她没有生气,而是从口袋掏出月读时计扔给子建,“拿着吧,我会向你说明情况。”
捡起落在地上的怀表,子建感受到莫名的压力,就算对它一无所知,他也确定这是个危险东西。
如果外面的佣兵是为了自己而来,八成也是为了这个东西,“我能拒绝吗?不知道还能置身事外,知道了就必定会陷入麻烦。”
铃木轻叹,双手作举枪姿势,子建见状立即认怂,伸出尔康手制止对方,“有话好说,大小姐,我听,一字不漏地听。”
铃木放下手后变得严肃,拿起放在床上的兜帽风衣边穿边说:“时间无多,在战斗开始前我作简要说明。第一,我不是恐怖分子,我是时魔猎人,估计外面的人的雇主也是。第二,时魔猎人有100个,分布在世界各地。第三,时魔猎人来自平行世界,各自本来的世界已经被时魔毁灭,这个世界也正在面临同样的威胁,狩猎时魔是我们的本职工作。暂时就这么多,以上有不明白的地方吗?”
嗯(尼克杨问号.jpg)?不明白的地方多得可以搞个独立课题进行研究好吧。
然而说实在的,她能凭空变出枪械,“自己”能从公寓楼顶跳下来开双刀追杀自己,最后还上演了一场世界崩坏,再加上我手里拿着的神秘怀表-月读时计,诸多的异常让我的身体没对这样的说法产生多大抗拒,只是在精神上一时无法接受。
“我毫无疑问是这个世界的普通人类,不像你们拥有超能力。既然作为时魔猎人的我已经死掉了,那这一切是否就与我无关了?”
“不知道,这情况我也是首次遇见。你被称为‘素体’,按照惯例,应该是时魔猎人杀死‘素体’,然后取代你的位置,而毫无战斗力的‘素体’杀死猎人是前所未闻的。无论如何,既然作为猎人证明的怀表在你手上,那么你就是时魔猎人司徒子建。”
惯例?!
子建由疑惑转变为愤慨,无缘无故被拖入事件当中已经难以忍受,而现在他联想到的是自搬到这个地方那天就看到的便利店女孩阳光可爱的营业微笑下隐藏着的一颗无情的内心。
“杀死自己,等于剥夺了她在这个世界的一切!她也是你,你就不会感到内疚吗?”
铃木把玩着发梢嗤笑道:“才听了个开头就以为能理解我们了?自以为是这点倒是和他相似,毕竟是同一人嘛,不过他可没有你这么天真。”
杀人不眨眼的恐怖分子,和她辩论这些没有意义。
望着月读时计,子建想把他扔到垃圾堆然后当无事发生,但那只是自欺欺人,从举起折刀反抗时魔猎人追杀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不可能置身事外了。
恐怖分子也好,时魔猎人也罢,先冷静下来应对眼前的问题,子建皱着眉头问:“那现在该怎么做?我建议报警。”
铃木放下手机,不以为然地说:“你认为哪家警局会相信你的说辞?”
子建无言以对,真报警了只会招来精神病院的医生。
“先听我把话说完。时魔猎人也不是全都团结一致的。子建,希望你能明白,今晚的结局只会以一方全灭告终,具体的信息可以边打边说,如果你不想这间宿舍被变成废墟,那就跟我到外面。”
“怎么到外面?不是已经被包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