札幌电视塔3楼厕所,这是免费登上的层数,之后的高层观光区就要付费了。
小明坐在自动发热的马桶盖上思考人生,打到一半的游戏被晾在一边,正望着白色门板发呆,隔壁厕所里的人在敲墙并说道:“您好,我这边厕纸用完了,能麻烦您递一些过来吗?”
这句话已经是他第二次听见了。
第一次听见是在两秒后自己在外侧一脚踹开厕所门之前……
踹开门之后,脱光裤子抱着手机一脸恐慌的“素体”就坐在自己现在的位置,倒不如说那和现在就是同一个画面,隔着口罩都能闻到难挡的臭味。
“你是谁?”胖小明颤抖着用日语发问,他以为只是个找不到厕所的当地普通人。
小明没有回答,而是走进狭窄的空间内关上门,抬手凝聚的冰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一点延伸。
咔啦咔啦……
随着冰晶的堆积,怀表空格条上的浅蓝色光芒开始从左往右慢慢减少,直至冰晶变成一把以手为柄的透亮短剑,空格条的光芒剩下三分之二。
诡秘魔术是一种全程启动的战斗风格,独特颜色的空格条光芒是释放量显示槽,浅蓝色为ice的释放量,随着lv的提升可以释放量将会得到相应幅度的提升。
胖小明惊呆了,陌生的白衣少年专门在自己拉屎的时候过来变魔术,这难道是日本人喜欢玩的整人节目?
“你是怎么做到的……”
“闭嘴,我只问你一句。”
小明另一只手脱下口罩,冷漠地说:“你马上就要死了,还有遗憾吗?力所能及的我都会替你实现。”
“你是……我?”
看来这不是什么整人节目,惊恐之余胖小明突然毫无根据地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放弃了本来准备揪起裤子逃跑的动作,安稳地坐好在马桶上,低下头捧好手机继续操作。
“能让我打完这盘游戏再动手吗?”
冰晶短剑怼到眼前,小明质问道:“大难临头还想着玩游戏?你好歹尝试求饶或者反抗啊,生命是这么轻易就能放弃的东西吗?”
问出这种话的小明,顿时感受到自己的傲慢,但他很生气,对另一个自己的懦弱,还有自己那份缠身的罪恶感。
胖小明的回答出乎意料,“因为……我是个废物,除了玩游戏什么都不会……”
他的手指在发抖,身体也是,似乎还有什么掉进马桶的声音,他很害怕。
这很正常,换作我这会儿的反应不会比他好多少,同样是王小明,只能怪作为“素体“的你不走运。
屏幕里的游戏角色停止了移动,颤抖的声音在手指上的操作停下后发出:“你是神仙派来来代替我活下去的吗?希望你不要变成像我这样的废物……”
沉默的时候能听到肥宅小明的啜泣,直到最后他都没说过一句求饶话,小明对他改变了看法,以平静的脸色抹杀自己懦弱的可能性,“不用你说我都会那样做……永别了!”
啪嚓~!
纯白的冰刃自下往上贯穿“素体”的胸腔,一击毙命,热血沿着手臂流淌,小明抱着抽搐的尸体默念:“对不起……我不知道怎样做才是对的,但我想继续和小樱待在一起,哪怕走上非人道。”
从贯穿的伤口开始化作粒子消散,世界的崩坏小明在几个小时内经历了第二次,这也是正常成为时魔猎人的必经流程……
回忆到此结束,第二次听闻隔壁的日本老哥索要厕纸的话,自己依旧无法理解,本以为换了个身体应该能继承原主人的语言技能,没想到就单纯换个皮囊,还是300斤的版本,摸摸身下浮夸的肚腩,减肥立即就被提上了日程的首位。
冬天夜晚的札幌电视塔不算热闹,现在还没到年末旅游旺季。
这对家族旅行而言当然是好事,小明离开厕所找到在夹娃娃机前玩耍的母亲和妹妹,多么熟悉而陌生的两个人,他把激动的情绪压在内心,维持勉强的微笑走过去,“久等了。”
面对突然开朗的小明,小樱充满好奇,“哥,你咋不玩游戏了?”
充满活力的声对着自己喊出来的一声“哥”,可以说是小明实现梦想的瞬间,罪恶感在加深与淡化之间反复横跳。
小明只能按照设定继续演下去:“游戏什么时候都可以玩,难得陪你们出来旅游当然要多聊聊天嘛。”
小樱扯扯正在操作遥控杆的母亲的裙角说:“妈,哥好像傻了,他不打游戏了。”
“啊?”母亲放开手,靠过来摸摸小明的额头,再摸摸自己的,疑惑地说:“没发烧啊,怎么回事?”
继续装傻,反正说出来也是白搭,小明将手机展示在家人面前亮屏,一直摆在最醒目位置的MOBA游戏已经被卸载,“玩腻了,该试试别的游戏,比如学习之类的。”
母亲发起尖叫,“孩子他爸,出大事了……”
小樱没有跟着惊慌失措,继续操作摇杆,不能让投进去的100日元白白浪费,虽然也夹不上布偶,机械臂复位后,才侧脸看着小明,“在厕所里发生了什么吗?”
小樱很聪明,一直都是,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肯定不是她所想的所有可能,因为我现在是时魔猎人王小明。
“只是下定决心与过去的自己道别而已。”
……
突然坠落的感觉导致在安静的环境中产生响声,相信很多人都在睡觉,尤其是趴在桌面睡觉的时候遭遇过,本是由肌肉抽搐所致的再常见不过的现象,却让睡眼惺忪的子建陷入尴尬。
摇头晃脑地扫视四周,全是各位大佬的怪异眼光,那眼光里写着:又是他,每次总能搞点引人注目的状况。
现在是大白天,这里是理工学院5楼的大讲堂,正在举办一场院内的学术会议。
铃木刚夫教授站在讲台上盯着子建,手里的遥控器还悬在半空,幕布上投影的PPT正在演示,画面内容是胚胎发育的荧光显微镜图片。
这是一张黑色背景,绿红相间的细胞团照片,图片旁边是一大堆英文专业名词和引用文献。
他把视线投向北原春纪,仿佛在说:是你的人吧,不想听就让他出去!
北原春纪回头盯了子建一眼,子建急忙端正姿势听讲。
“我们继续。”
铃木刚夫对PPT进行翻页,这次展示的是一些统计图,下面还有列表对比数据,“这终究是别人的方法,我们要从头构建这个胚胎,最低限度的模仿还是不可或缺的。从现有的数据可以看出问题的关键始终是培养和诱导的环境,我建议还是先从模仿别人的体系开始着手……”
子建一脸懵逼,早上突然说要召集整个生科院的的人开会,无分职称级别全员都要出席,说是政府牵头的课题,需要整个生科院合作。
定睛一看那PPT有一百多页,也不知道是什么大计划,因为PPT上的标题只是笼统地写着“人类胚胎学研究”。
坐在一旁的陈云峰对着笔记本上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边听边皱着眉头深思,似乎已经完全参与进课题当中,这份专注让子建十分惭愧,明明有机会参与大项目,却还在想些无关紧要的事。
在场的各位博士和研究生前辈都如临大敌的阵势,笔记是写了一页又一页,只有自己面前摆着的临时从复印机上抽出来的白纸一字未写。
混子……
自己现在就是这种状态,只能亡羊补牢了,PPT已经讲到第78页,现在开始记也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漫长的会议从上午9点一直开到下午2点半,那些早餐都来不及吃的人又累又饿,或是趴在桌面休息,或是背靠椅子伸懒腰。
而在场最累的莫过于在讲台上站了几个小时的老人家,摘下老花眼镜扶额,正准备到外透透气,老迈瘦削的身躯似乎一边走一边摇晃。
北原春纪和另外几位博士一同走上讲台扶着他往门外走,“铃木老师,您没事吧?”
铃木刚夫伸手示意,轻声说:“没事……你们听好,这个课题要摆在最优先,放手让学生们也加入,不要有什么顾虑。”
“明白了,铃木老师,您赶紧吃点东西就去回去休息吧,课题的事我们会想办法。”
“嗯……拜托你们了。”在会议室门外,铃木刚夫从护栏望向楼下,一手一个鼓鼓的白色塑料袋的女生和她身后跟着的同样手拎便当的外卖小哥在往电梯口前进,说道:“那个去拿外卖的女孩……桐生,我记得是你那边的人。”
一旁的身材发福的中年男博士说:“您是说相泽恭子吗?”
“好像是叫这个名字,我当时就跟你说过这样花俏的孩子不适合做科研,过了大半年她变得怎样了?”
桐生摸了摸自己的地中海,面对老教授的注视不禁眼神左闪右避,“还行吧,她会在这次的课题里好好表现……”
“但愿如此……”铃木刚夫再望向北原春纪说道:“你那边的两个中国小孩,我看得出来都是有能力的,这次的课题你们负责的工作很关键,你就看紧点吧。”
北原春纪露出自信的微笑,“放心,我对自己的眼光有信心,他们不会出问题的。”
会议室内,子建看着写满的A4纸正反面,长吁一口气,“峰哥,前面的内容我没注意听,铃木老师说的有我们组负责的课题关键部分是什么?”
云峰翻到笔记本前几页,推到子建面前说:“自己看一下吧,主要内容就是让我们做一个重组人类胚胎,从铃木老师的描述里看出成功率不高,接下来很可能是加班地狱,做好心理准备吧。”
让子建困惑的倒不是负责的内容本身,而是更为外在的问题,“但这是人类胚胎吧,既不是针对疾病的研究,也没以基础理论研究为名义进行,这样乱搞伦理委员会能给通过吗?虽然理论上是可以实现,但大规模改造人类基因组,要是被其他国家的同行知道了估计要被发文谴责的吧。”
云峰双手搓揉着脸部,他专注听讲几小时也是十分疲惫,伦理问题在场所有人都知道,简直就是生命科学发展之大敌,当然那也是一个保险钥匙,就是世人所说的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文部科学省牵头的项目,伦理委员会也不敢乱来,反正铃木老师都说了让我们放心动手,那我们这些小职员也没必要担心。不过就我估计,这项目应该不是个人利益相关的,毕竟这种只论结果的应用研究就算成功了也没有太大的发表价值,就像去年我们国家某个公司发表了基因敲除治愈遗传病的案例,哗众取宠的成分更多,没什么技术含量可言。”
确实如云峰所说,这个课题就是为了把那个基因改造的胚胎做出来,技术和理论都是现有的,需要的就是自己这些科研民工加班加点去赶工而已,不断重复筛选直到成功个例出现,毫无技术含量。
此时相泽恭子把外卖送到会议室内,欧美混搭风格的穿衣,配搭爽朗的笑容招呼大家吃饭,给人的感觉是位美女秘书而不是研究人员。
相泽走到子建面前放下一份鳗鱼盖饭便当,“司徒先生,楼下有个中国男孩找你,各位老师都还在外面,我就让他在下面等了。”
没想到在学校还是要吃鳗鱼盖饭,我是上辈子和鳗鱼有什么孽缘吗?。
毕业论文,临时大项目,时魔猎人……
事情也太多了吧,现实也好,现实之外也是。
“谢谢。”
子建接过便当就放在一边,站起来说:“峰哥,你先吃,我下去见个朋友。”
云峰已经在吃了,眼睛还在盯着笔记本,只是简单地回应一句,“嗯,去吧……”
……
楼下,小明站在楼梯旁边,将厚厚的蓝色羽绒服脱下来挂在手臂上,只穿着一件薄外套。
楼下风很大,温度不是一般的低,子建从电梯出来的时候,迎面的寒风让他不停打冷颤,哆嗦着走到小明面前,“你来啦。”
小明看了看四周,仍有学生来往,轻声说:“我们找个谈话的地方?”
子建把小明带到自己的实验室内,不足30平米的房间内到处都是研究设备和瓶瓶罐罐,名牌大学的实验室,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没有科幻片和想象中的高大上气氛,但朴实的工坊感让小明很兴奋,“建哥,这地方看起来真不错。”
子建示意他坐下,看起来很笨重的身躯似乎能把那张老旧的转椅压垮,转椅的轴承甚至发出了吱吱声,自己就坐在他对面,“新的身体感觉如何?”
“还好吧。”
小明发现了边上整齐摆放着的一排像铁盒子一样的设备,问道:“那是什么?”
“那是pcr仪,分子生物学实验室标配,什么型号都有……”
解说到一半子建发现在跑题,于是挥挥手说:“小明,你不是来参观学校的吧,我们应该抓紧时间聊聊正事,下午我还有很多工作。”
“抱歉。”
小明露出尴尬的微笑,端正坐姿说:“有一半目的就是参观学校,爸妈和妹妹听到我要来这里参观就高兴得不行,怀疑我吃错药了,他们也在附近逛,我等下就要去汇合。”
“就像我在地铁里说的那样,如果你有意向我可以替你指路。”
“我再考虑一下吧,毕竟才刚刚开始。”
小明拿起横放在桌面的白色移液枪,这是一个像锥子的工具,看了一眼子建,得到他点头允许后拿在手中把玩了起来,说:“建哥,你成为猎人多久了?”
“不到3天。”
“你也是刚经历过那种事啊……”小明对实验工具很有兴致,除了移液枪,桌面还摆放着各种小型设备如微型离心机之类的。
子健望着窗外,心想:那种事?大概是指世界崩坏吧。我还真没见过,我也不想看见,虽然三次元是个垃圾游戏,但继续玩下去总能找到乐趣。
“那滋味不好受。”子建故意苦笑着假装感同身受,“但愿我们不用再经历一次。”
“所以我们必须要赢,而且是一直赢下去。”
小明放下手里的空玻璃瓶,端正坐姿面对子建说,“但是我的战斗风格估计在早期会很弱,这是我最担心的问题。诡秘魔术ice,简单而言是冰法师,举个例子……建哥玩过war3吗?”
90年代初出生的游戏宅男,怎么可能没经历过MOBA游戏的里程碑呢,子建点头回应。
“lv低的时候我的释放量很低,打个比方就是游戏里的魔法值,随着lv提升可以有效增加释放量上限,而回复手段是击中时魔。”
小明看看窗外,发现没人之后,从手上衍生出冰晶短剑,再对子建说:“像这样没什么作用的一柄剑,就已经消耗掉总量的三分之一。”
这蓝条基础值低得让人发指,“系统”是不是对法师有什么偏见?
“我的建议是组队作战,既然前期艰难,那么找个前期够强的队友一起升级才是游戏的基本策略。”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想来找建哥……”
子建疑惑着指指自己,看到小明连连点头后,才轻叹一声,苦笑着说:“别抱太大的期待,我也是个菜鸟。”
“如果是建哥的话我很放心,既要挽救过去,也要守护现在,这句话将会成为我前进的信条,谢谢你的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