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后,我乃二九好年华,风华正茂。
最值得骄傲的事是,我的馆,我的忘忧酒馆。总算是火了。
如我初心所期,忘忧酒馆在亏损了我的很多精力、体力之后,终于走上了正轨。至于财力上的亏损嘛……一向都没有过财力这样东西,所以……嗐,不提了呗。
不知道可不可以借用一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来比喻,我一无所有,不怕亏,不怕闯,这才保住我的酒馆。
桃山也不再是荒山,山脚下有住户,有居民,也有我的忠实粉丝了。
忘忧酒馆,每日亥时开业,只等待一个客人,一个故事,且不收酒钱。
她是我接待的第一位故人。
“掌柜的,我有很多故事,你想听哪一个?”她风风火火走进我的酒馆,左脚和屁股几乎是同时落在板凳上的。
“我这有,酸、甜、苦、辣、咸,小姐姐想喝哪个口味的酒?”我将她的目光转移到酒柜上的各种酒。
“随便。”在眼花缭乱中,她似乎有选择恐惧症,皱皱眉,还是决定算了。
“那您也随便。”
她随便讲,我随便斟。
他的目光突然被柱上的挂钟所吸引:“那上面画的,是不是个女子?”
“非画,雕也,刻也。”
“哦,”她冲着我笑了笑,说道,“你话倒是很少。”
我也笑了笑。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八年前,九州有三大家族,三足鼎立,分别是肖家、红家、明家。这个明家出了一个怪人,他叫明无名,还是明家的嫡子……”
“酒钱共十个青蚨。”这个故事,太老套,得收钱。
我的突然打断,似乎让眼前的这位姑娘有些许的尴尬:“我……没钱。”
“那换个故事吧。”
“红娉,”当她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她是看着我的眼睛的,“红娉是红家唯一一个还活着的后人。”
她似乎在等我的反应。
我只好换了一只手撑着下巴,表示我并不反感她要继续讲述的故事。
“红娉和肖刚狼狈为奸,在残杀同门同窗——明无名之后,”那女子又在我脸上打量了一番,继续说,“得到了报应。”
她说:“红娉背负着所有的残杀之罪,被肖刚家族的长老们赶出了春涧中。自此,红娉就销声匿迹了。有人说她死了,有人说她疯了……其实,她只是暗中去查真相去了。
“有一日,红娉在饕餮林里见到了一只被冰冻的红狐狸。那红狐狸腿上受了伤,是剑伤,大概是因为没办法行走,最终在冰雪中被冻成了冰雕。
“红狐狸是肖氏家族的图腾神物,比红、明两家信奉的蚂蚁要更稀少。我在饕餮林待了一段时间,想找出是谁故意伤害红狐狸,没想到,带头的那个却是肖刚。”
她低头凝视着那杯酒,手指在杯边摩擦,荡起的涟漪一圈一圈。
我私以为,她是在寻找一种悲伤的氛围,好让她自己更加声情并茂地讲下去。
哪知,她在一杯酒下喉之后,却说:“掌柜的,听闻您叫明有名,是吧?”
“是。”
“和明无名什么关系?”
“呵呵,”关系可大着呢,这憨批看不出来吗,“酒馆原是他的,姓氏随他,名不同。”
“哦,看来是子承父业。”
这位姑娘脑洞大得惊人,这是我没曾想的关联。
如果早几年人人都跟她一样这么想,那我早就被世人扒了皮,说不定还会照着明无名的死法再死一次。
好在明无名这个人,被人遗忘得又快又干净。
她似乎比我更加了解明无名,还有在此的明有名本我:“你有十六了吧?”
我没做声,依旧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你爹明无名在十二岁的时候就生了你,也是那一年,你娘被人沉江而亡。明无名为了保护你,把你藏在一处几乎没人的荒山,交给了一个瞎婆婆抚养。而他便回到了家族内,佯装成疯子。六年后,你爹被送到灏烟书院,他才得以回到此处与你相见。但是,你和瞎婆婆不知怎么的不见了,他就一直守在此处,等你们回来。”
我依稀还记得有这么一段故事,是我杜撰的明无名之事,应该是写在我的作文草稿纸上的才对。
我知道是她和肖刚在我死后拿走了我的东西,但我没想到她能看懂汉字。
她突然站起来,双膝落在地面,对我三拜。
“我是红娉,对不起你爹,此身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