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了?”卧室门拽开,走出一个一脸憔悴的迟暮美人,带着怨愤朝客厅里望。
“您是李所长爱人吧,不好意思打扰了,不知道您身体不舒服,什么都没带。”张广生一直在笑,等着王岩换鞋,两人肩并肩往客厅里走。
张广生侧屁股坐到沙发上,拉王岩挨着他坐下,李所长转头对老婆说:“他们来找我谈工作,你给我们削盘水果再泡壶茶拿过来。”
“好,你们坐着。”李所长老婆转身幽怨的说:“我这刚躺一会你就指使我,你不会自己去弄。”
“要不我来吧。”张广生虚张声势的站起来,一副跃跃欲试的架势。
李所长冲张广生摆手:“你坐,坐下,到这来不用客气。”
“阿姨要不算了吧,我们坐会儿就走。”张广生一脸诚恳的扶着沙发坐下:“您身体不舒服就别忙活了。”
张广生又坐回沙发上,忽然感觉屁股下硌得慌,抽出一看是副老花镜,李所长伸手接过去放到茶几上说:“你们就直说吧,找我什么事,不用绕来绕去。”
“好,好。”张广生挪了一下屁股,看了一眼王岩。
李所长的目光挪到王岩身上说:“王岩,说吧什么事,平时你不是想什么说什么,拦都拦不住,这会儿怎么不说话了。”
“好,那我就说了。”王岩往前欠了下身子,看着李所长说:“我们刚才去提审了李哲,他交代了一些情况,我们想和您聊聊。”
李所长靠在沙发上说:“嗯,其实我也一直想这事,李哲跟踪李奎通到了我这层楼,究竟是去了谁家。”
他们没想到李所长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张广生讪笑,屁股底下跟扎了弹簧似的不停动弹,李所长看着两人笑了:“你们不用紧张,这很正常,你们能来找我谈说明对我还是信任的。”
“您觉得他来这里会是找谁?”王岩双眼茫然,接着稳住了神说:“这层楼算上您就住了三家,情况您应该比我们更了解,我们想听听您的看法。”
“别看我在这住了快三年,这左邻右舍的情况我还真不了解。”李所长说:“现在的邻居出门都不打招呼,走大街上脸对脸都不认识,我跟他们还真没什么接触。”
“我懂我懂,很理解。”张广生点头如啄米:“现在出门谁都不爱搭理谁,都是一股舍我其谁的横劲,见面都拿鼻孔打招呼。”
“其实李哲第一次交代这个情况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李所长极为认真的说:“实话跟你们说,这两天我也一直在调查隔壁的情况,但是情况很不乐观。”
李所长说左边这家,就是贴着褪色红双喜的那个门,住的刚结婚的小两口,到派出所一查就知道,没什么可疑的,父母都是本地人,夫妻俩也在本地工作;右边这家麻烦,李所长问遍了在这栋楼里能碰到的老人、孩子、姑娘,没有一个人知道这家的情况,没有一个人见过这家的人。一个住在对面楼上的小伙子告诉李所长,右边这家一直没什么人住,他在窗帘后边都观察半年了。这小区楼房非常抢手,看到有个空房很多人都到物业去打听,据物业的人说这套房头一年就已经卖出去了,至于这套房的主人为什么不来住那不关他们的事,他们只管收物业费,那家的物业费年初就一次性交齐。
李所长去房产局了解过这家情况,查出这套房子是卖给一个姓黄的浙江人,李所长利用职务之便查到这个浙江人,他本人根本不知道名下有这套房,还问能值多少钱,显然买房者用的是假名字。房产局的人还给李所长看了买房时的一些原始资料,上面留有这个买房人办理手续时留下的一些笔迹,经过核对排除了是李奎通留下的笔迹。
李所长把买房人的笔迹复印件递给他们,微笑着说:“你们看,这就是在房产局找到的房主笔迹,我了解到的情况也就这么多。”
王岩拿着笔迹复印件看着,嘴里说:“怎么又出来一个浙江人?”
“这案子邪了门了,处处跟浙江人有关,团伙作案呀?”张广生侧身凑上去瞧:“开车的是浙江人,买房的是浙江人,给他介绍老婆安家落户的也是浙江人,这李奎通到底是哪儿人?”
王岩把复印件放到茶几上,张广生接着又拿过去看,失手掉茶几下,忙低头满地爬找。李所长老婆端来一盘水果放到茶几上,看着张广生弓起脊背困惑的说:“你在找什么?”
“有东西掉下边了。”张广生把胳膊伸茶几下,侧着脸笑。
“用这个用这个。”李所长爱人拿过来一把扫帚。
“好了,不用了。”张广生拿着复印件抽出胳膊,靠在沙发上仔细看:“实在不行,咱们就挨个浙江人要签名得了,再拿这个比对,说不定就能碰上。”
李所长摇头:“你这是馊主意。”
“那家没人住的房子进去看过了吗?”王岩说:“我觉得咱们应该进去看一下,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
李所长蓦地警惕起来:“我警告你王岩可不许胡来,你不能知法犯法,我们没权力私自对别人的房子搜查。”
李所长老婆把泡好的热茶放到茶几上,自己也搬个椅子凑过来说:“你们聊什么呢?让我也听听,好像说的是隔壁那家是吧,那对小两口懒得出圈,垃圾袋堆走廊里,一天一个,一个星期都不清,这大热天苍蝇嗡嗡的。”
“去躺你的去吧,我们这谈工作呢,别捣乱。”李所长轰他媳妇:“出去别乱说,我们谈的都是机密。”
李所长老婆白了李所长一眼,赌气走回卧室重重关上门,李所长看着低头不语的王岩,严肃的说:“你小子可给我听好了,别去隔壁家里捣乱,我们没有确凿证据就搜查传出去让人给告了,这算非法侵入住宅罪,你要负法律责任。”
张广生挤上前来说:“您放心,我看着他,绝不会给您惹麻烦。”
王岩和张广生离开李所长家,坐着电梯下楼,张广生拿出钥匙准备去驾车,王岩拦着张广生说车就先放这,回来再取,他们现在打车走,张广生看了王岩一眼没再多说什么。
午后的阳光强烈,街道两旁的商店都挂着纱窗敞着门,门口摆着琳琅满目的商品,翠绿的西瓜小山似得堆在路边,大街上行人稀少,远看着小区高楼银灰色窗框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两个人在路边很容易就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火车站。
“你想好了这么干?”张广生坐进车里有些犹豫。
“你不想干现在就下车,我不会勉强你。”王岩说:“也不会影响我们以后的交情。”
“要不咱们再商量商量......”张广生还想劝王岩。
王岩一口打断:“你放心,没事的,我以前这么干过,什么事也没有。”
两个人下了出租车,进了火车站候车大厅,找了个不起眼的茶座要了两杯凉茶对坐着吸,眼睛不停睃巡大厅里没精打采东倒西歪等车的人。一排排长椅间有几个衣着花哨、头发又长又脏的人嬉皮笑脸的小流氓四处分散穿行打闹挑衅,对周围的旅客视而不见,不易察觉的向一个一身乡下干部打扮,怀里搂着皮包,正仰头靠在椅背上打盹的人靠过去。上车时间还早,检票口的栏杆横着,检票员在玻璃窗后边懒洋洋的走神,冷不丁有人大叫:“抓小偷。”检票员猛打起精神,周围的旅客也抬头望过去,那个乡下干部紧紧抱住皮包左冲右撞但还是被那群小流氓团团围住,根本逃不掉。
“没钱,没钱,我这包里没钱。”乡下干部叫嚷着,推搡身边沉默地围着他的人,紧紧抱住自己的皮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