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岩和张广生坐到桌子上,法医科的几个人就拿王岩开玩笑:“行啊,怎么调教的,她都快把你供起来了,什么粗活累活都替你抢着干。”
王岩笑笑没回答,伸着脖子看张倩,张倩跟人借了两个用完的饭盒到水池子里刷干净,又跑去排队,在挨挨挤挤的人流中如泡沫般时隐时现。等了很久,桌上张倩那几个同事都吃完走了,才远远看到张倩端着满满几盆饭菜向他们小心翼翼的过来。张广生用胳膊肘撞了王岩一下,忙过去接,王岩没动,看着张广生半道上截住张倩接过手里的饭菜,张倩才看着王岩叫:“你倒是过来帮我们端一盘。”
王岩过去从他俩掌间接下米饭走回来,张广生到桌边放下手里的东西就乐:“哎呀,我也不知道你是真傻呀,还是没有眼力价,不过我今天算是服了,你真是懒人有懒福。”
王岩不理张广生,张倩把手里的饭菜放到桌上,嘟囔一句:“他就那德性。”
王岩抬头就说:“我什么德性?”
张倩嫣然一笑,也不争辩:“好德性,行了吧。”
“这得问你。”张广生给张倩拉过一张椅子让她坐:“你是怎么把王岩惯成横草不拿竖草不握的德性。”
张倩笑着不说话,挨着王岩坐下,把刚洗好的餐具用纸擦干净给他:“别生气了,那都是他们的意思,我根本就不知道。”
他们刚坐下,陆续就有几个同事也端着饭菜过来,一桌人开始边吃边扯淡,三句话准有一句是拿王岩和张倩开心,张倩听得美滋滋的,王岩却始终一句话也不说。
“王岩,你怎么了?”一个同事拿着勺子说:“看你好像心情不美丽。”
“没事。”王岩说:“可能是累了。”
几个同事都奇怪的看了王岩一眼,张广生端着饭盒大口扒着饭,对桌上的人解释:“还是李奎通的案子,局长让我们查流失文物的下落,现在一点头绪也没有。”
“噢——”桌上的人默默点头,有人说:“李奎通的案子还没结?”
“没有,哪那么容易。”张广生吃着饭说:“这小子撂得倒是挺痛快,可说得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除了杀人确凿无疑,其余的哪哪都对不上碴。”
“这事倒是头一回听说,不会是抓错人了吧?”有人表示疑问。
“绝对没错,就杀人这事板上钉钉。”张广生笑了:“要是错了还就好办了,从头查,问题是他没错呀,口供证据都对得上。”
张倩小声对王岩说:“你恢复工作了?”
“嗯。”王岩拿勺子往嘴里扒拉饭菜,心不在焉的掉不少在桌上。
张倩看王岩一眼用纸盖住推到一边。
张倩说:“你下午干嘛?”
王岩爱答不理:“干工作。”
“下了班等我,我去帮你收拾屋子,再给你做点好吃的。”张倩用纸擦王岩的嘴,王岩把头歪一边瞪张倩,张倩只好把手拿开:“怎么了?又不是我的意思,我一直是你这头的,干嘛跟我发脾气。”
“一会你带我去看看李奎通的尸体。”王岩用勺子捣着饭菜说。
“饭桌上别说这个。”桌上有人说:“吃饭呢,也不嫌恶心。”
“恶心你别坐这,谁请你了?”王岩脸上没有一点笑容。
那人瞅了王岩一眼,坐了一会,端着饭菜愤懑离开,满桌人再也不说一句话,王岩丢下勺子站起来说:“走,去法医室看看。”
张倩站起来把没吃完的饭盒推到一边,嘱咐和她关系好的同事帮忙刷了,跟着王岩往外走,张广生也急忙把饭盒里的饭送到嘴里嚼着跟在他们后边往外跑,张倩边走边抱怨:“你这是干嘛,人家说的也没错,在饭桌上说那些是让人反胃。”
“嗯。”王岩答应一声。
张倩先到办公室换了身白大褂,把头发扎了一下,拿着钥匙带他俩向停尸房走,张广生在后边用手怼了王岩一下:“你刚才怎么了?”
“没怎么,心情不好。”王岩边走边说。
张倩带两人进了停尸房拉开靠墙的一个盛尸体的长抽屉,一股寒冷的气息飘出来,王岩跟着打了舒服的冷战。掀开盖在死尸身上的白布,李奎通静静的躺在里面,因为脸上结着一层白霜,表情看起来有些诡异,闭着眼光着身子显得无动于衷。从尸体上看这个人生前很强壮,平时很注意锻炼身体,或者长期从事重体力劳动,身上肌肉发达,因为冰冻皮肤显得紧绷细腻,一望可知是个正值壮年孔武有力的男人,想杀死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法医解剖过尸体,纵贯胸腹的切口胡乱用线缝起来,使整个尸体看起来丑陋、扭曲、冷酷,令人惊心动魄。
王岩和张广生长时间凝视尸体,张倩慢条斯理的说:“死亡时间应该是十六号,也就是发现尸体的前一天,根据X光透视和组织切片分析,死者应该是四十到四十五岁的壮年男子......”
王岩忽然插话:“说点我们不知道的。”
张倩白了王岩一眼,指着死者颌下的勒痕说:“你们看这,是两道,是用很细很坚韧的类似电线的东西折成两股从后边造成,在后颈有交叉痕迹,和刑警队发现的吻合,可以确定是作案凶器。死者全身各部位完好没有致命的外力打击及脏器损伤,所有你们现在看到的体表伤痕都是死者生前受虐留下的,不是死亡原因,胃内容物空虚,没有药物中毒迹象,尸体很新鲜,没有冰冻保存尸体迹象,死亡时间应该准确。”
王岩说:“你说他的手指被烧过。”
“没错。”张倩用手里的笔拨着尸体冻僵的手掌,冰霜下皮肤黢黑,肌肉萎缩,仿佛还有油脂凝固:“你们看,指纹完全遭到破坏。”
王岩看着尸体脖子上的勒痕陷入思索,张广生接过张倩手里的笔也拨动尸体手掌,不由皱起眉:“凶手是个变态,这倒是附和李哲的性格,用这种方法折磨死者。”
“指纹是死后烧毁的。”张倩说:“凶手目的应该不是虐待死者,而是消除指纹,因为死人没有痛觉。”
“这就奇怪了,消除指纹?”张广生把笔还给张倩,看着尸体笑了:“他消除指纹干什么?掩盖死者身份,这不是掩耳盗铃吗?”
王岩点头说:“这就是我一直不理解的地方——凶手如果想隐瞒死者身份,应该把脑袋也切下来,这样就能让我们忙上好一阵子,他这么做简直笨到家了。”
“凶手并不笨。”张倩肯定的说:“死者生前受到长期虐待,几乎可以说奄奄一息,但并没有死,说明凶手很有分寸,不应该是你们说的那种人。”
王岩看着尸体脖子上的勒痕说:“你能确定死者确实是勒死的,我的意思是,你能确定在这根绳子套到他脖子上的时候,他还在喘气?”
“确定。”张倩说:“这一点我们可以确定。”
王岩对着冰棺里的尸体看了一会儿,转身向外走:“去拘留所提审李哲,我们可能忽略了一些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