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车这么赚钱?”王岩有些羡慕:“我还一直以为就是倒腾旧货呢——你这是不是也和古玩行一样?”
刘金福一听,脸上有些挂不住了,高声强调:“我这可是正规生意,都有审批手续,您要是不信可以拿出来给您看看,我和李奎通做的买卖可不一样。”
王岩笑了:“你激动什么,我又没说你违法,就是问问,我发现你这个人挺敏感,是不是太紧张了?”
刘金福听了一个劲儿叫屈:“我能不敏感吗?这两天你们走马灯似的换人来找我,没事也让你们吓出点事来,我们到这儿来做生意,人生地不熟,可经不起你们这么吓唬,我现在都想把买卖收了回老家。”
“别别,我们这是为你保驾护航,不是打压外来经济,别多心。”王岩劝慰:“你就好好干你的买卖——这个李奎通半个月没来跟你就没个说法?他好歹也是你厂里的人,无故旷工你就没问问原因?”
刘金福听了苦笑:“我跟您二位说,其实这个李奎通压根就没在我这干几天,他这人当惯了大爷哪能在我这当小工,就是挂个名,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也不管他,头半年我还象征性的给他发了点工资,后来看他实在不像话就没给,他呢也不跟我要。以前他不在我厂里住,也就三个月前刚搬过来,说是跟媳妇儿分居了,家里没人做饭,在这里跟工人伙着吃食堂,我也没多问。”
王岩点点头说:“这里你们浙江老乡多么?我不是说你们厂,我说的是全县,和李奎通关系好的浙江人除了你们还有别人?”
“这我倒是没听说,嗐,这些事他也不可能跟我说。”刘金福说:“他的嘴紧着呢,轻易不说自己的事,偶尔说一两句也是有的没的,不知道真假。”
“你们的关系也不怎么样,连实话也不跟你说。”王岩看着刘金福说:“我听吴老太太说了件奇怪的事,他说第一次见你们面的时候,好像看到两个李奎通,自己也一直闹不清楚。”
“什么两个李奎通?”刘金福眼角微微抽搐:“吴老太太是谁?她认识李奎通?我不认识这么个人,她说的两个李奎通我也没明白什么意思。”
“她说第一次见到李奎通是跟你去的,那天她好像见到一前一后两个李奎通,她为了这事糊涂到现在。”王岩继续盯着刘金福说:“她一直说那天见到两个李奎通,可是又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让我问问你。”
刘金福怔了一会说:“我也不明白,这老太太是老糊涂了吧,我就认识一个李奎通。”
“是是,我也这么想。”王岩笑了两声:“我当时也这么跟吴老太太说——这吴老太太不是什么好鸟,她是真坏,昨天我们把她给收审了,没什么大事,但也得多关她几天,让她出来老实点别到处里挑外撅的扒拉事。”
“是是,您说的对。”刘金福干笑:“这老太太我想起来了,是那个小脚媒婆,后来还跟李奎通做了门亲戚,把她的外甥女嫁给了李奎通,满嘴没一句实话,您甭信她的。”
“嗯,是是,吴老太太说是你求她保的媒,给李奎通介绍个媳妇在这里安家,还说当时你把他夸得跟朵花似的。”王岩说:“她没想到李奎通禽兽不如,后来她外甥女落得这么个下场,话里话外都是埋怨你当时没对他说实话。”
“其实我也没想到这事会是这样。”刘金福说:“这件事其实我也就是帮朋友忙,没什么内疚的,我替朋友说好话她可听可不听,她当了一辈子媒婆连这点分辩能力都没有就太说不过去了,说明她这一辈子害了不少人。”
“再说了......”刘金福继续说:“这个吴老太太当时目的就不纯,看到李奎通手里的金龙眼睛都直了,恨不得把她外甥女硬塞给李奎通,她就是见钱眼开,她要是因为这事埋怨我,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让她来找我,先把从我这里借走的钱还了。”
“她还跟你借钱了?”王岩有些意外。
“没错,当时这吴老太太的外甥女欠了些债还不上,债主子天天上门,这吴老太太就问我能不能先替她还上,她在当中作保,以后让李奎通两口子慢慢还。”刘金福说:“现在李奎通死了,这笔钱也就没着落,我是不是该找她这个保人?”
“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儿呢。”王岩笑了:“那你得找她说道说道,我回去跟她说一声,让她出来找你。”
“算了,我也不要了。”刘金福说:“我就那么一说,也没真打算要——我跟这老太太要,这老太太还不得去逼人家孤儿寡母,好歹她也是我朋友的遗孀,我不能落井下石。”
“你还挺仁义。”王岩站起来说:“打扰你这么长时间,我们也该走了,你也别烦,我们这也是工作,以后说不定还要来找你。”
刘金福摊开手苦笑:“来吧,随时恭候,我这里你也认识门了,工厂里没人就上家来,我肯定在。”
“好嘞,有你这句话就行,少不了以后还来麻烦你。”王岩笑着拍刘金福的肩膀。
刘金福招呼年轻女人过来一起送他们,到了门口,王岩让刘金福再麻烦一趟,送他们到厂里,他们的车停在厂院,刘金福满口答应着在前面领路。
回来的路上张广生开着车说:“他和李哲你相信谁说的?”
王岩没有回答,张广生等了一会不再问了,专心驾车,轰起油门向县城方向驶去。阳光透过前挡风玻璃照在两人脸上,格外刺眼,张广生摸出个太阳镜戴上,注视前方,王岩看看张广生,伸手拉下遮阳板。马路上一片车辆与行人的喧声,已临近中午,阳光强烈直射,护道树的枝叶绿得耀眼,车里懊热难耐,像个臭气烘烘的大蒸笼,这辆车的空调坏了一直也没人修。他们经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隔离带外的人行甬路上出现一排排油烟腾腾气味熏人的小吃摊,卖着各种油炸、酱煮、熏烤的稀奇古怪的风味食物,其可疑程度你根本就无法确定卖的究竟是谁的肉。
“我们下去吃点?”张广生靠边停车。
“算了吧,回去,我想去看看李奎通的尸体。”王岩看了一眼路边摊,带着一脸嫌弃:“这里的东西都放‘痢特灵’要不吃完个个拉肚子。”
“嗯,对,你再去见见张倩,昨晚我答应带你去见她。”张广生又重新启动吉普车:“我跟你说,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张倩多好的女孩,换个人都得天天供着,别不知足。”
“你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俩没戏。”王岩看着窗外说。
“我也懒得跟你说,爱听不听。”张广生开着车说:“回去也到中午了,我们直接去食堂吧,在那准能碰上张倩。”
公安局食堂是和附近几个工厂联合办的,爱吃吃,不爱吃回家也行,出去买也行,没有人限制。两个人把车停在门口还没下车,就看到食堂里乱哄哄挤满了人,几十个卖饭菜的窗口前排着长队,人们围坐在上百张大圆桌边边吃边喝边热闹的谈笑,几十架大型吊扇在高大的天花板下飞快的旋转,吹来一阵阵猛烈的风。两个人走进食堂,都是不认识的人,他们抻着脖子找公安局同事,有人指着远处一个窗口告诉王岩刚才看见张倩在那排队。他们穿过一队队买饭的长龙,绕过那些坐满人的大圆桌,向里边走去,远远看见张倩端着不锈钢饭盒盛着一点饭菜从密密匝匝的队伍中挤出来,向更远处几个同事已经占好位置的桌子走去,张广生匆忙挥手喊:“张倩,张倩。”
张倩听到有人叫她,回头看到他们,脸上瞬间绽放笑容,把不锈钢饭盒放下向他们挥手:“你们过来,这有位置,我去给你们打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