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色的从屋顶泄下来的纱幔如梦如幻,蕾丝边的床饰华贵精致,细细织就的沙发罩诉说着无尽的风情,翘脚的化妆软凳等待着主人款款地走来,高背包软皮的欧式木椅如同绅士彬彬有礼,洒金花的双层缎料窗帘低垂着像无所不知却什么也不说的博士……
她就睡的这张陌生的,欧式淡粉色大包床在大大方方地坦在公主套房正中。
颜如玉,大大方方地睡在公主床的正中。
床上的颜如玉,正在给叶梓杉最轻柔最痴情的爱抚……
颜如玉的眼,痴痴地,充满爱恋地,柔柔水波一样地看着叶梓杉……
看见她醒来,颜如玉催眠式地笑了。她柔柔而暖暖地问:“早晨好?昨晚睡的好吗?”
叶梓杉只感觉她手的抚爱从身体上传到心尖上,她的心尖被她的笑,她的话,她的手拨动得痒痒的。她没有了思维,没有了思想,只呆呆的享受着来自颜如玉的温情与快乐。
颜如玉看她并不反对自己的爱抚,就将一张软软的小小的樱嘴递过来,盖在她的脸上,盖在她的唇上,盖在她身体的每一片每一寸肌肤上……
叶梓杉的身体被唤醒了,它尽情地享受着第一次来自肉体上的狂喜,叶梓杉的理智却被挤走了,她平生第一次徒劳地挣扎于温柔富贵之中,嘴里只会虚弱地说着两个字:“哦,不,哦,不……”
颜如玉挑逗地说:“不这样,是吗?”然后亲她一下,再说:“不这样,是吗?”然后再亲她一下……
叶梓杉苍白地说:“我们都是女人……”
颜如玉冲她妩媚地一笑,说:“男人太脏,只有女子之间的爱才是最圣洁,最干净的,不是吗?”
叶梓杉想说“不是”,却没有证据,叶梓杉想说“是”,也没有证据。
没有恋爱经验的人,无权评价爱情。不论男女之间的爱,不论同性之间的爱。
紧紧地搂着颜如玉骨若无骨的身体,她最后的一道防线无声地崩溃了,
她无奈而心甘情愿地沦陷了。
从那以后,叶梓杉成了一个爱着女人的女人。
颜如玉算是一个富家女。有钱,有房,有车。在她们就职的这家叫作成都37度空间服饰设计公司的私企,颜如玉的时尚一向走在所有人前面,她不仅率领服装新潮流,且手机,首饰,车型都是一等一地尖端与前卫。
不知何时,叶梓杉成为她追逐的对象。
年会那晚,对颜如玉而言,是一个等待已久的机缘。
她说:“这是上帝对我的怜惜与眷顾。我感谢上天这样的安排。”
叶梓杉与颜如玉在一起的时候,表情总是很冷,身体总是被动地快乐着。而颜如玉,外表虽高傲冷艳,却是一个柔到血液里媚到骨子里的女人,她对她百般疼爱,像一个真正的老婆那样爱她。颜如玉带她去高档的专卖店给她买最好的衣服,给她买最好的化妆品,甚至带她去成都有名的拉拉酒吧喝酒,带她多次参加成都拉拉们的聚会。她从颜如玉那里知道还有同性恋这样一个群体,而成都的女同性恋者,比任何城市都多。这些同性恋群体有自己的酒吧,有自己的聚会,有自己的朋友群。在这些群体里,所有拉拉的关系是公开的。就如同在异性恋的社会里,大家的性取向是透明的、自然而然的一样。
在女同性恋中,分T与P两种角色。T偏向男性,为丈夫,而P是两人中的妻子。在女同性恋中,很多T非常MAN地养活自己的P,像真正的男人一样。而P也当然地享受着来自“老公”的供养与呵护。当然,也有的“情侣”之间,本着平等互助的原则,在经济上实行AA制。
一般而言,T是女同性恋中主动追求的那种,就像男生追女生一样,而P属于被追一族,她们也许天生是P,也许是后天因种种原因才成为P。如同女生很多时候也会追男生一样,女同性恋中也有很多P主动追T,而这些T,也可能本身就是T,也可能被动地成了T。
叶梓杉就是这样,被动地,渐变地,她被颜如玉打造成一个T。
在叶梓杉紧闭的心扉前,无人能敲开那扇门,但并不等于她不需要异性的爱,不需要异性的关怀与温暖。颜如玉的主动追求,以及颜如玉每天对她像“老公”一样的侍候,给了她一个强烈的心理暗示,她一直以为自己就是T,没有男孩子喜欢她,只有女人才适合她。颜如玉对她而言,并不仅仅是一个爱人。颜如玉还是她事业上的好帮手。她宁愿退身幕后,为叶梓杉的前行,做一块垫脚石。
颜如玉与叶梓杉谈“恋爱”后,双方就从原来的公司辞了职,共同开了一家“叶子工作室”。
在原来的公司,叶子是销售部的,叶梓杉是设计部的。因此,“叶子工作室”的市场预测、工艺制作、前期宣传、市场销售工作一直由颜如玉全权打理。叶梓杉只负责设计。工作室做前期投资时,颜如玉准备全部由她来承担,在叶梓杉的一再坚持下,二人才达成协议,一人出一半资。可以说,她现在生活的一半,事业的一半,就是颜如玉。
虽然他知道,与王子,与颜如玉在一起的自己,都不是真实的她自己。虽然她一次次在记忆中搜寻,却怎么也寻找不见本性的自己。
但她能如此逍遥地生活,能如此自由地在户外行走,都是基于颜如玉在她背后心甘情愿的付出与义无反顾的支持。
她很享受这种被宠着、被照顾着的感觉。一度,她甚至希望这样幸福的日子久一些,再久一些,哪怕与颜如玉终老一生,也无怨无悔。
直到遇上虎子。
遇上虎子后,偶尔与虎子的对视中,叶梓杉会有突然的心跳与面热。与王子在一起时,好像从没有过这种感觉。那时,她是一个扭曲了的自己,是一个被满腔的怒火与强烈的占有欲烧晕的女孩,她不快乐,她很累。而与虎子在一起时,她发现自己是幸福的,是羞涩的。人常说,幸福是一种心理感觉。不在乎言语的多少,不在乎金钱的多少,不在乎谁为谁付出多少。幸福可以是一瞬间的生理反应,也可以是一瞬间的心理状态。
她对虎子,没有占有欲,不论他怎么做,她都不会产生嫉恨与愤怒。
她喜欢看他木讷时瞪一双大眼睛的傻样,也喜欢看他耿直地做一些别人不太能接受的事。她喜欢偷偷地闻他身上微微的男人的汗味,还有他偶尔吸烟后,散发出来的淡淡的烟草气。甚至他的跫音,都能让她心跳加速,血液贲张。
她知道了,她爱了。
她知道了,自己并不是一个同性恋者。
她知道了,她只是在某段时间关闭了自己对异性的大门。她只是在青春期,不懂爱的时候,因为另一个男孩子无意的行为而自以为受到了伤害,就停止了对异性恋的追求。但她异性恋的本性并没有完全死去。
一旦春回大地,阳光只暖暖地一照,仅仅干枯了一冬的树就又发芽了,又长出了新的嫩叶。
只不过,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她在对的时间,遇上了错的人。又在错的时间,邂逅了对的人。
虎子已经有了可可,而自己,与颜如玉,岂是一句两句说得清的,岂是一年两年理得清,扯得断的?
那天晚上,虎子是一个最好的听众。她听着叶梓杉最真实的表白,最痛苦的回忆,最无奈的叹气。
那天晚上,有两粒火光,在深不见底的夜里闪了很久很久……